“原来如此……”大雄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个时候你是认真的。”
差不多也就是两天之前,士郎曾经问过archer“你参加此次圣杯战争的愿望是什么”,而后者也半开玩笑地给了“是来做掉你”这么个答案。当时是在饭桌上,总体上氛围也还算融洽,故而没有人较真……就连素来以机警过人闻名的saber也只当archer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并未深究。谁也想不到他那幅不正经的模样背后竟然藏着如此重的杀意。
除了大雄。
他从阿尔泰尔那里学来了“共情”这一能力,可以感知到智慧生命每时每刻的大体情感。那个时候,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archer心中的杀意和决绝,绝不是打打嘴仗这么简单的。若不是碍于形势,这位杀伐果断的弓兵或许真的会一拥而上,毫不犹豫地把士郎弄死。
可他也不明白archer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有如此深仇大恨。共情归共情,目标具体在想什么他就不知道了……否则这便不叫共情,叫读心。
“哼……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认真的。”archer将脑袋歪向一边,冷声笑道,“确认过你的实力后我还是没死心,想着再观察一下,能不能再碰碰运气。前天晚上那小子被葛木宗一郎吊着打的时候本该是我最后的机会,那时候人多眼杂,大家都有各自的敌人,以互相试探为主,都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对敌……主要在我和lancer对打的时候抽空放一根冷箭就行了。”
“可后来我又察觉到,虽然你表面上在和caster斗得有来有回、你来我往,其实一刻也没有放松对那小子的观察,至少有六成精力都在他身上。就算我射出冷箭,你也会用瞬间移动赶到他身边帮他挡住,然后顺手放几个我看都看不懂的东西出来把我轰杀至渣……之后我就彻底放弃了,想着干脆找个机会和你们摊牌。恰好又知道了你们想要训练他,这不,机会就来了嘛?”
“archer,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死前辈?”樱颤声问道,“从时间线上来说,前辈和你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一个十七岁的半吊子魔术师怎么可能会惹上你这样的敌人呢?”
“除非,你是来自未来的某个人……”在这种细节上,凛的智商再度迸发出来,瞬间想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假说,“士郎成长起来之后,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和你结下仇怨。圣杯战争的‘英灵’并没有时代限制,完全有可能召唤到一个几百年之后乃至几千年之后的人,没错!”
“……”archer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少女一眼,那眼神之中有悲哀也有赞叹,像是在感怀这着某种已经逝去且永远不会回来的珍贵事物。
“我不是卫宫士郎的敌人。”他叹了口气,用无比疲倦的语气说道,“我就是卫宫士郎。”
……
“轰————!!”
大雄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海里轰然炸开了,铺天盖地的信息潮涌过来,包围了他的五感。在此之前,他将虚无皇帝的提示反复掰开了、揉碎了,一秒都未停止过思考。他迫切地想要弄明白士郎和自己究竟在哪个地方相似,是性格?年龄?里人格?还是说有其他尚不可知的要素?直到这一刻,答案才恍然揭晓。
不是“现在”的士郎。
而是“未来”的士郎。
也就是说……
而另一边,archer,或者说曾经叫做卫宫士郎的这个男人并未注意到大雄这边已经断了线。他正以一种“历经沧桑”的姿势斜靠在房柱上,45度角抬头看天,一脸颓废地讲起了过去的故事。
————
在他的记忆中,第五次圣杯战争可没现在这么舒服。
不过archer很快也弄明白了,这条时间线上的士郎之所以走的那么顺、那么方便,完全得益于大雄这个从天而降的“变数”。现在他哪是在参加“战争”啊,简直就是领着大雄和树这两只满级召唤兽怒刷新手村地图,这两位的存在已然大大破坏了游戏平衡,就算其他六个从者团结在一起目测也是要被活活刚死的……就比如现在这种局面,士郎看似是进了时光屋刻苦修行,光是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棍棒噼啪声和惨叫声,好像处境还挺惨的……
但跟“已经经历过一次圣杯战争”的士郎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说别的,起码现在这个士郎还有选择的机会,还有时间“慢慢”地成长。就算敌人真的逼进门来,大雄和树也会把他们通通打回去,给士郎创造一间绝对和平的“安全屋”用来练级。等到他有把握了、神功大成了再出山,一个一个去找当初的老对头报仇。
而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圣杯战争可就惨烈多了。
他可没有大雄这种外挂,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挑战那些远比自己强大十倍乃至数十倍的对手,即便有saber相助,他也是几度游走在生死边缘,有几次几乎就是小命不保了……总而言之,在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失去了一些人之后,士郎总算还是以“惨胜”的战绩赢下了这届圣杯战争,成为了胜者。
这之后,士郎就开始贯彻切嗣的遗志,用魔术和体术作为依仗在人类世界里游走,当起了正义的伙伴。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在某一次危机中,当他的能力并不足以救下眼前的所有人时,世界的“抑制力”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并与他做了一笔可怕的交易,内容如下:这些本来应该死亡的人类可以获救,但作为代价,当卫宫士郎死亡后的那一瞬……他将被圣杯的力量所捕获,升华为英灵,同时作为“守护者”存在。而守护者的具体职责就是要代替抑制力出现在人间,出手清理污秽,阻止那些可能威胁到人类存在的人或事,类似于甘道夫。
听起来还算不错——以个人的举动被世界抑制力所承认,升华为英灵,这无疑是一种相当高大上的荣耀,更是对他这么多年来“正义之举”的肯定。
起先……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士郎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他对抑制力的思考模式根本一无所知。
遭到背叛而死的士郎很快又在另一个地方睁开了眼睛,他渐渐发现,所谓的“守护者”其实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职业。非要说的话,他更加愿意称呼自己为“私刑官”,专门去帮抑制力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打个比方——某个天才科学家十五年之后会发明某种药剂,然后这个药剂经过黑市上的辗转流通,最后到了另一个疯狂的亡命之徒手中。这个亡命之徒直接把药剂打入了自己的身体里,糟糕的注射环境、污染过的针筒、还有特殊的气候等等因素作用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种能将人转化为殭尸的病毒。以此为契机,全人类开始了生化危机的剧情,三年之后,地球上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类似这种情况,就该轮到抑制力出手了,而它进行调控的方法也很粗暴简单——直接派守护者过去,在这位科学家还没有研发出药物之前杀了他,一了百了。契约对英灵的约束力是绝对的,就算士郎想反抗也无能为力,只能用“这是为了人类”或者“杀了他一个,全人类都能幸免”之类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可……这终究是私刑啊。
自己真的有资格去审判这位研发出药物的科学家吗?仔细想想,他研究出这种药物的本来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把人变成殭尸,就算最后全人类都殭尸化了,最该负责的也不会是他。即便从人类的法理上来说,他也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完完全全就是无辜的。可抑制力不会这么考虑,它只会用最根本、最粗暴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即,让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从未有过的东西自然没有危险。
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私刑中,士郎杀了一个又一个他根本不知是否无辜的人。也许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好人,只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了“毁灭人理的诱因”,才上了抑制力的必杀名单。他的原则也在麻木的杀戮之中不断后退,终于在某一天退无可退,彻底崩坏了。最初仅仅只是想要当正义的伙伴,可是……这样无意义的杀人,真的还能跟“正义”二字挂钩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每个人姓甚名谁,每个人各犯了什么该死的罪。
他从未如此憎恨过去的自己。
什么正义的伙伴,短浅的梦想,最后只是成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私刑官罢了。
如果要说这么长时间的守护者生涯让士郎学到了什么……那无疑是抑制力那简单粗暴的想法——如果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就要让问题从未发生过。
这么说,只要让过去的自己彻底消失……名为“卫宫士郎”的archer就会跟着消失了,对吗?
怀抱着这样的渴望,archer响应了召唤,来到这个时代的冬木市。
————
与此同时,魔术师教会的一间秘密地下室中。
一名穿着黑色机车衣,留着金色短发的英气男子正坐在一张不怎么舒服的座椅上,盯着摆在桌上的一局国际象棋,眉关微蹙,静静思索着。这无疑是个相当有气场的人,尽管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眼前的棋局上,却仍旧散发出一股霸道的气质,红色的竖瞳像蛇一样凝视着一两枚关键的棋子。他对面的椅子上空空如也,看他的样子也并不在乎对面有没有坐人,仅仅只是博弈就足以引起他的兴趣了。
他就像一头威武的狮子,仅仅只是坐在这里,上位者的高贵气息便从身上源源不断地逸散出去,自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仪。男子的右手轻轻摇晃着一支高脚杯,杯子里面盛着些许醇香的酒,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他似乎并不想喝被子里的酒,在过去的岁月中,这位高高在上的男子品味过的珍馐佳肴数不胜数,对区区一杯酒也着实不甚在意。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拿一杯出来在手上晃荡比较有格调,仅此而已……
“啪嗒”,木质的门被轻轻推开。
“打扰到你了吗?”言峰绮礼看了一眼桌上散乱的棋盘,用他那颇具磁性的声音问道。
“呵……怎么会呢?”金发男子慵懒地说道,“其实从早上开始,这盘棋就一直摆在这里,一个子都没有动过。绮礼,你知道吗?人在思考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个共鸣板……一般来说最好是个活物,我们称其为‘听众’,即,在倾听的过程中只做一些简单互动,对诉说者逻辑上的漏洞则不予分析。如此一来,诉说者的积极性将会被最大程度调动起来,思考速度也会适当加快,就是这么个原理。”
“那照你的说法,普通人大概是没办法当你的共鸣板了。”
“哼……开什么玩笑,就凭那些杂碎?”金发男子的冷哼声中充满了对人类的鄙夷,“别说谈话了,和他们坐在同一间屋子里本王都嫌恶心。”
“那么,你以国际象棋为共鸣板,是在思考着什么呢?”
“嘿嘿……绮礼,你觉得本王是在想什么呢?”金发男子的声音又变回那种有几分不正经的样子,“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新鲜事能让本王燃起兴趣?”
话说到这儿,言峰绮礼也明白他想听什么了,当即就说道,“上次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有点眉目了。”
“嗯。”金发男子点了点头,很耐心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次的试探以失败告终,但结合之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我只能说,你的推论完全是错的,那家伙并非沽名钓誉、徒有虚名之辈。恰好相反,他是有真本事的,而且……确实是他以破竹之势杀死了rider。”绮礼缓缓说道。
“哦?”金发男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是间桐家的那个废物为了推卸责任,故意把他说的厉害一点呢,没想到是真的……”
“间桐慎二并没有魔力。”绮礼以谈论虫子一般的口气提起了慎二,与面对本人时的礼貌姿态所差甚远,其语气中的漠视让人不寒而栗,“他根本无法支撑rider在此世发挥出真正威力,换言之,rider的实力被大大削弱了,他能杀死rider并不能说明他有多强。但……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我们大致还原了公园的那场战斗。”
“他的身体能力和berserker不相上下,且还能放出温度高达1000摄氏度的大火球,可以瞬间移动,能用念力短暂压制住berserker的身体。柳洞寺那一战中,我亲眼看到他没有念诵宝具的真名就发动了几个强大的魔法,其强度竟然和caster不相上下。”
“全能型英灵嘛?”他忽地一下站起来,哈哈大笑,笑声中张狂尽显,“没想到啊……这一次居然能碰上这样一个家伙。”
“不管怎么说,你之前对他的预测可以肯定是完全落空了。”神父略带点儿讽意地揶揄道,“你都不觉得尴尬?”
“这又什么好尴尬的?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完美生物,偶尔错一次也很正常。”金发男子十分大气地挥了挥手,顺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最重要的是——本王期待了那么久,终于遇到一个足够‘有趣’的样本,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一个外来者,一个拥有完全未知体系支撑的特殊英灵……哈哈哈哈,他将给本王带来怎样的乐趣呢?”
“我建议你还是悠着点儿。”绮礼不轻不重地说道,“你都说了,他有可能是‘外来者’,掌握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体系。你的王之财宝在他面前未必能奏效。”
“哈?绮礼?你是说……本王不是他的对手吗?”金发男子说这句话的语气完全像是在重复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天外之人……又如何?在本王面前,也不过是个有些新奇的靶子而已,本王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他。”
“接下来,我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一趟爱因兹贝伦家。”他大刺刺地走出门去,一边说道,“能弄到‘小圣杯’是最好,说不定……还能把那个家伙给逼出来,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