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操守的刺杀—
箭步上前,站起来一瞪眼,三人没看到动作,脸上被抽了几个巴掌,捂脸退回去。
老头还是刚才的笑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能老实会儿了吗?三位爷。”
春子站在他身后,被老头的气场镇的不敢跨出去。
索性躺下来睡觉。
老头背手转过身,弯腰敛了敛春子身边的杂草,盘腿坐了下来。
三个大汉蜷缩在自己的位置不敢言声也不敢动。
“小兄弟,睡了?唉,犯不着发那么大脾气。你看,你把佛祖都弄的不睁眼了。”老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佛像。
“老丈看你也就七八岁而已,这么小就这么大脾气,将来娶了老婆怎么举案齐眉呀!呵呵,说起老婆,我那个老婆子最怕打雷了,一打雷就往我怀里钻。哎呀,走了这么多年了,我老觉得一打雷怀里就有人,可睁眼一看,是我养的那只猫……”
老头一直唠叨,从养猫喂食,到修身养性,劝他与人为善。
终于春子有了反应,他快速的爬起来,还没等老头反应过来,闪到三个大汉身前,身子晃了几下,大汉应声倒地。
接下来的一幕让老头更沮丧,春子扒开一个大汉的衣服要伸手开膛。
老头盘腿坐着,整个身子嗖一下晃过来,一手搭住春子的手腕,嘴上绷住劲,春子被他钳制的一动也不能动。
“小兄弟,合着老头那些话都白说了。得!我挑重点说吧!你赶紧躲躲,一会儿有麻烦了。”
正说着,雨帘电光一样闪进一个人。穿着一身灰衣服,刹着白腰带。手中握着一把刃很长的刀。
“间鬼,我总算找到你了。”说完就横刀上去,春子挣脱开老头,窜上去,被来人回身一脚踹开。春子奔着破庙柱子砸过去,眼看要磕到柱子了,忽然翻身像壁虎一样四肢贴在柱子上。
来人隔空一斩,柱子斜着断开了。春子马上窜下去,刚落地就弹起来一打滚,躲过了对方的劈过来的刀风。
地上一阵尘云,散开后显出一道刀劈的痕迹。
又打了几个回合,春子逐渐显出势微,被对方打成重伤躺在地上。
看准时机,对方补刀,运足了劲要把春子一劈两半。
没想到手起刀落之际,老头忽然现身在眼前,轻巧的一踢刀身,对方被力道摆了半圈。
等回过身,发现老头和间鬼都不见了。
在一间破败的宅门屋檐下,扔下春子,老头拍拍身上的水。
“你是不是特想知道我为什么装怂?啊,对,你没有思想,不会思考。”老头说着蹲下来看着半躺在墙根下的春子。
“你是我见过同龄小孩里最厉害的,你很强。但是真正的强者只跟同等级别的对手展示,那几个,不配。我出手打他们是怕他们被你杀了。你杀他们太容易了,可是这无益你的成长。”
老头说完,回头看看屋檐外的雨景。
“刚才那个是你的克星,能杀间鬼的人。他杀你不代表他是坏人,我救你不代表我是好人。没准我就是造孽。可是,从你屠杀朝廷军队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特别的间鬼。所以我一路跟过来,看看我的感觉是不是对的。”
春子重伤,不能动弹,可是即便能动,面对老头,他也有种奇特的感觉让他不敢造次。
那不是恐惧,而是对老头的敬畏。
尽管他可能不知道这感觉叫敬畏。
他睁着猩红的眼看着老头,当他和老头的眼神对上时,老头不由得感觉后背发凉。
“我们做个约定吧!你叫什么?”老头伸手过去,把春子的手拿起来,和他勾起手指。
春子迟钝了很久,终于说了三个字:梁,春,子。
“梁春子?你爹娘给你起的?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真不赖了。我们约定一下,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杀人,就去神武坛找我。别的不敢说,吃喝是管够的,我教你成为真正的强者,强到能破坏武林格局。”
说着,勾着春子的手指上下晃了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春子看着老头走进雨帘,注视了很久很久,却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站着很多同类。
回去的路上他才知道,他们闻到了春子流的血,赶了过来,围击了间鬼猎人。
在日复一日的杀人吃人的日子里,春子不知为什么有了模糊的意识。
逐渐他又有了感觉,他厌倦了杀人,木讷的眼神后面,他的心开始疏远同类。
终于有一天,为了摆脱他们,他杀了这些同类,有三两个逃跑了。
同类死时的惨状慢慢的在房顶上淡去,他从记忆中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会被同类发现,只要他现过形,间鬼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死老头,你倒是把地址告诉我呀,这我哪找去。”
就在他走出回忆的时候,身边凑近了一个身影。
郎中走近床边,他打算尝试刺杀春子。
“你知道神武坛在哪吗?”春子随意问了一句,他感到了身边有人。
郎中本来就紧张到了极点,忽然来这么一句,马上慌乱的把匕首往裤裆里一塞。
一种若有所失的悲伤涌上心头。
“神,神武坛?不清楚。不过据说扶摇山神经顶上有个珍姑,她知道所有江湖帮派所在。”
郎中说完,就赶紧跑到房间的茶几上坐下,掏出沾血的匕首放桌上。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往手上倒了一把面儿。
也没细琢磨,撩起裤腰往里一撒。
长出一口气,仔细看看药瓶——胡椒?
郎中顿时感觉头也大了,哪都大了。
撤!
猫着腰起身过去一拉门,副官小哥进来了。
“郎中,您来换药了?”
郎中忍着剧痛,给春子仔细的拆开纱布,换上药。
“再换几天就差不多了,我先告辞。”
说完,郎中仓皇而逃,一拉门,少官毛菲进来了。
“辛苦你了,中午留下吃饭吧!”
当他坐在饭桌上,嘴唇已经没有血色了。
等他看见饭菜上来,脸都没血色了。
毛菲最爱——辣椒油拌捞面。
郎中捧着这碗面,眼泪止不住的流。
“郎中?你怎么了?这么伤心,饭菜不和胃口吗?”
郎中泪眼婆娑的把脸转向毛菲,轻轻的摇摇头,哽咽的说:不是,我想我娘,我想回家。
毛菲的眼睛也湿润了,她拍拍郎中的肩膀:没想到遇上知音了,我也想我师父了,她老人家最喜欢做这种拌面,我是吃着这个长大的。
毛菲激动的一个劲的给郎中?辣椒油,郎中吃了一口,双手一哆嗦,饭碗扣在裤裆上。
由此一时到彼一时,品味人生的入口和耕种生命的出口,对于他来来说都仿佛过眼云烟了。
他终于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娘,我对不住你。我有辱家门,我该死……
身后的仆人捂着袖子笑,毛菲急了:笑什么笑?你们没有家人吗?你们是石猴吗?你们体会不到思乡之苦吗?你看看郎中,多孝顺!
郎中哭的更厉害了:娘,孩儿不孝啊!都毁啦!
经过两天的紧急治疗,郎中躲过了危险期。
这样几次三番的,郎中的刺杀行动都失败了。但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精神可嘉。
每次回到客栈汇报工作,都抱着斗笠男哭的一塌糊涂。斗笠男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的兄弟,不要紧的,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你家香火不会断的。
在事物里下毒,春子挑食,一看见花椒大料姜,他一口不动。
郎中苦日子过来的,见不得浪费,于是……
他躲在茅厕吐了两天,上茅厕的发现尿桶老是空的。
在衣服上下毒,副官小哥看他衣服实在太破旧了,就给他换了身新的。
郎中比较抠门,从来不愿意给手下花钱。好图个便宜,于是……
两天后他告假,他得意的助手死了。
诸如此类,罄竹难书。
某天傍晚,两扇纸窗被推开。春子嫌无聊,郎中把他让到窗下的茶桌。轻手轻脚的去了他头上的绷带,重新换上药。
“能不杀人就可以救人,郎中真让人羡慕。”春子看着窗外的初月说。
郎中将新的纱布重新缠上,听到春子的话,浅笑一下:互相残杀这种事,从当小蝌蚪的时候就开始了。医者其实也无能为力。
“什么时候会无能为力?”春子抬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