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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雾气氤氲，阴森森的。船慢慢向前行驶，每进一点，冰凉的浓雾就迎面扑过来，翻腾着滚动着，一股一股，凄凉地飘荡。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船桨慢慢划水的声音。两名水兵站在船头，这时候都被雾气冻得直哆嗦。
“你看这雾，”年长一些的说：“你看它飘来飘去的，像不像鬼魂？”
“晦气。”另一个缩着脖子，心虚地回了一句。
“什么都看不见，这操蛋的雾。江上的渔民都说，大雾准带着不吉利的事。”
“别这么晦气！”
“你怕了？”
“别胡说！”年轻些的水兵吼道。浓雾在周涌动，他心底里一阵阵发怵。鬼魂？他想，还真没错。这雾不就像鬼魂似的么，飘来荡去地，又看不清，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很恐怖的东西，就那样静静潜伏着，等你走近，一直走到它跟前，面前的雾忽然散了，它那骇人的眼睛就会露出来。
“这种鬼天气，还要巡江。苏大人这是怎么想的？”年长的嘟囔了一句。
“小声点！”年轻人胆怯地看看周围：“苏大人就在船上呢！”
“嘘！”
“什么？”
“嘘！你听！”
两个人静下声，便听见扑棱棱的声响从头顶掠过去，落到桅杆上。
“什么声音？”老兵问。
“我怎么知道！”
“你怕了！”老兵笑起来：“不就是水鸟么，把你吓成这样！哈哈……你怎么了？喂，你怎么了！”
“那儿，那儿……”年轻水兵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船头的方向。
“你别想骗我……”老兵嘟囔着转过身，朝前方望过去。他的脸僵住了。
“江……江……”他立刻转过身，朝甲板上高喊：“**！有**！”
黑色的满帆被风吹得胀鼓鼓的。船没有名号，这时候借着西南风直拉拉冲过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浓雾。甘兴站在船头，风把头巾吹得咝咝作响。他身后站着甘宁，还有罗、赵宏和沈弥。他听着猎猎风声，看见浓雾飞一样地朝身后涌去。
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转瞬之间，到了黄祖的战船跟前。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鱼刀，声嘶力竭地喊道：“弟兄们，上啊！”
所有人都吼叫起来，跟在甘兴身后，如饥似渴地咆哮着，涌上黄祖的战船。
“妹妹，保佑我。”甘宁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铜铃，轻轻说了一声。他从背后抽出斧子，跟着人潮跳上船。
战船上的官兵从浓雾中杀过来，像一股湍急污浊的大浪，一霎那间淹没了船头。
“杀！”甘兴吼道：“杀！杀杀杀！”
他站在**的最前方，官兵的人潮一瞬间把他吞没了。他怒吼一声，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刀！再一刀！他发了狂，拼命地砍。一刀！一刀！一刀！力气很足！他每砍下去，就有一股浓烈的血飞溅过来。他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血点不停溅在他的脸上和衣服上。
“大哥！”罗朝他冲过去，好几个人跟在她身后。她喘着气，像所有男人一样拼了命地砍。“大哥！”她喊着，不住地挥着刀，无端的愤怒被无限制地放大。她一下一下地砍，刀柄已经被血涂满了，握在手里很滑。她从面前杀出来一条血路，到了甘兴的身后。后面的路片刻之后又断开了。两个人背靠背站着。
“罗，你怎么样？”
“还好！”
“去船舱！”
“什么？”
“去船舱！你跟着我！”甘兴喊道。
这边甘宁抡着斧子，头脑里一片空白。浓雾还没有散，他只看得见身边的弟兄，还有不远处的沈弥和赵宏。他听见铜铃在腰间碰触的丁冬声。
“喝！”他抡着斧子往前面冲。在靠近桅杆的地方，有一个力气巨大的人朝他扑过来。他感觉到那人挥刀的呼呼风声，把眼前的雾气全给吹开了。刀白刷刷的，犀利而光滑，来势凶猛。甘宁像猫一样敏捷地侧过身子，把刀势让了过去。刀锋擦身而过，划过腰带，铜铃咣当一声砸在船板上。甘宁眉头一皱，举着斧子喝了一声，死命砍过去。那个人一退，再要举刀迎过来的时候，踩到了地上的铜铃，身子一歪。甘宁逼上去一步，抡着斧头砍下去。一瞬间他看到那个人的眼神，空洞洞的，看样子已经放弃了。拼命的时候，不该去看对方的眼睛，他心想。他一收力，把斧子停在空中，右脚飞起把那人的刀踢掉了。
“住手！”有人喝了一声，“都住手！”。众人都望过去，看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用刀挟持着都督苏飞。
“大哥！”甘宁喊了一声，弯腰把铜铃拾起来。
“武器缴了，去船舱把值钱的搬上来！”甘兴把刀往苏飞脖子上一抵，说道。
下面的人开始清缴武器。
“罗，你怎么样？”他问。
罗看了他一眼，轻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甘兴问。
“你已经问过我一次了。”
“我问过了？”
“问过了。”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赵宏和沈弥跑过来，故意抬高声气喊道：“大哥，劫错了！这不是商船！”
“不是？”
“不是！是官船！”
甘兴现出一副惊讶的神色。他看看苏飞，低头想了一阵。
“放小船，这的官兵都赶上去，”他说：“这船我要了。妈的，怎么是官船，白拼命了！”
沈弥带着几个人放下小桨船，甘宁和赵宏开始把官兵往船上赶。甲板上乱哄哄的。
“苏大人，得罪了！”甘兴低声说。
“哪里。船主这戏演得不错。”
“过奖了。黄祖那边，大人好交差么？”
“这个好说，”苏飞看住他的眼睛：“吕大人的意思，还是希望船主和弟兄们能去江东。他们是爱才的人，这一点船主也能看出来吧。”
“现在还不打算去。”甘兴笑了笑：“苏大人不必再劝了。”
“船主心眼太死，可不是什么好事。”苏飞还是紧紧盯着甘兴。他的眼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让甘兴心里一凉。前些日子那些莫名的不安一瞬间又涌了起来。
“在下也该上小船了。”苏飞说：“别让士兵们疑心。”
“好，就此别过。”他押着苏飞走向船舷，转头对罗说：“准备开船了。”
这时候，浓雾正在散去。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让人觉得舒服。等到雾气消失，露出坦荡的江面的时候，两艘大船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只小桨船，载着黄祖的士兵们，孤零零地横在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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