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开到易江南的姑婆屋楼下,郑理闻着飘荡在车厢里的酸溲味儿,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四个车窗全打开了,可是易江南的呕吐物还是把他的心爱的老婆弄得象个溲掉了的垃圾站,还得把那个罪魁祸首拾弄上楼去。
郑理拉上手刹,耳后传来易江南咯咯的笑声。郑理气极反笑,这样的酒品还敢喝醉!玩心顿起,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机,开了红外线功能,镜头里,易江南象软皮蛇一样萎顿在后排座椅上,两个脸颊红得象熟过了的蕃茄。
“易江南!”郑理左手拿着摄像机,右手伸过去拍了拍易江南的脸蛋,滑滑的,手感不错,看来这段时间这丫头吃的是精饲料。
“唔——”易江南拖长了声音懒懒地应了一句,眼睛却睁也不肯睁开,居然也有那么一丝风情万种的味道,差点没让郑理乐趴下。
“我是谁?”
“你是谁呀?”猪脑子泡在酒里那就是——酒精猪脑!只有物理现象,没有化学反应。
“我是郑理啊。”郑理忍住笑,在易江南的脸蛋子上使劲儿捏了两把。好久没捏过了,不趁着现在有机会过过瘾会遭天遣的。
“郑理,啊,郑理,我喜欢的郑理。”毫无预兆的,易江南笑着说,郑理手抖了一下,却看见镜头里,易江南突然睁开眼,但是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在狭小的手机屏幕上,却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却是一脸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我爱你,郑理。”淡淡,绝望的声音,象一把钝刀割开了郑理的心脏,一处早已结痂的伤口上,鲜血喷涌而出。
宿醉醒来真的不是什么值得推荐的经验,易江南的头皮好象薄成了一片,好象血液流过会扯得生疼。反正家里没有人,易江南大声地呻吟起来:“好口渴啊!”声音撞在四面墙上,空洞地回应了一下就哑了。
挣扎着爬起来,看了一眼手机,易江南一点点清醒,直到完全清醒,猛地大叫一声:“天呀,又要迟到了!”这个月她已经把可以迟到三次的机会全部消费完了,再迟到就要扣工资了。忍着头痛,易江南赶紧着洗涮、换衣服……咦,身上这件是睡衣?!记得昨天跟袁穗两口子还有郑理一块儿吃饭她是醉死在袁穗家的,那是谁送她回来,又是谁帮她换衣服的?易江南可不相信吴磊舍得他的大小宝来回折腾着来伺候自己,答案跃然而出,易江南的脸瞬间紫茄。下意识地拎起衣领看了一眼身上的内衣,居然是全家最“梦幻”的那套猪pp系列,小可爱低腰内裤上还缝着一条表示猪尾巴的小布条!
易江南缩着脑袋蹲在地上忍了半天,终于没有忍住,不可抑制地狂笑了三声,眼角迸出一颗泪来。一转身,把放在柜子边郑理不知何时忘在这里的一盒名片给撂地上,撒了一片,雪白的纸上印着“郑理”两个字象一声声切切地叫着:“郑理!郑理!”
“我们这是去哪儿?”易江南问卢永福。这段时间以来,卢永福不停地带她到处吃喝玩乐,好多都是从没吃过,没见过,听过的,而且那样的消费场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跟荷包有血海深仇。说句怕会被天谴的话,头两次还觉得挺新鲜,到了后来易江南真的是无比痛恨地怀念老娘那些被盐涂毒过的炒西兰花和麻婆豆腐以及那套没看完的《青蛙军曹》。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知好歹,所以在卢永福面前易江南尽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酒会。”卢永福很自然地把易江南的手放在手心把玩。握着易江南的手的那种润腻的感觉让他非常迷恋,易江南费了半天劲说服了全身的寒毛卧倒,忍着不抽出手来。这段时间以来,卢永福象是爱上了她的手,不过私底下,易江南也承认自己这双手粗细适中,长短得宜,骨肉均匀,也的确是比自己的其他零件出色许多。而且除了拉手以外,卢永福这期间并没有如那天电话中所言对她另外大吃豆腐,这已经让她一个月跑了五次大佛寺,添了许多香油。
又是酒会,易江南看了一眼车窗外斜斜挂在一边的月亮,暗叹口气,明天一定是好天,这样的晚上如果可以坐在江边叫上一碟紫苏炒田螺,放上辣辣的红椒丝,啊……易江南眯了眯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卢永福,她知道在某些方面自己实实在在是欠了这个男人了。不过,只要等郑理安全了,她一定放他自由。
喧哗的大厅,喧闹的人群,一样不知所谓的目的,早知道又是这种只认银子的地方。一些早在其他场合见过的人很客气地走了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直到那些人离开,易江南还皱着眉头在回忆刚才过来那位先生是姓“陈”还是姓“张”。没办法,打小她就分不清楚这两个姓,卢永福被人拉走了。
易江南始终没有学会端着酒杯在人群里优雅地穿梭,担心上次把酒倒在某个美女身上的惨局再上次演,易江南老老实实地守在取食区一心一意地照顾自己的肠胃。
“易江南?!”身后一个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不可思议。
转过身,对上周青青有些惊惶的大眼睛,易江南一笑:“很巧啊,又见面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ryAn带你来的?”看来易江南的笑容真的是乏善可陈,起码小仙女对她的笑容是免疫的,勇往直前,眼睛里只盯着自己的答案。
“是,当然是卢……呃永福带我来的。”易江南差点儿被自己的笑容给噎到,真是辛苦。
“可是,今天是家宴。”周青青的眼神仿佛想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洞穿。
“又不是没参加过。”易江南脸上波澜不惊的样子非常讨打,周青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凭着额上最后一丝清明把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
“我不知道ryAn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担心有一天,这一切会让他后悔。”
“是应该有人劝劝他,不过在我的认知里,永福属于大型猛兽类,当然我不反对你去惹惹他,想来他总舍不得跳起来咬你的。”易江南轻淡地说着,仿佛对自己露出的尖尖齿爪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突然呆了一呆,远远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往这边走了过来---是郑理!消失了四十七天零六小时三十七分后,只是一眼,易江南却敏锐地发现他瘦了,但是看上去人却显得更加挺拔。易江南迅速把眼睛低了下去,正好遮住那些心痛与埋怨。
看到易江南的时候,郑理也楞了一下,脚下微微一顿,但旋即还是继续向这边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易江南想悄悄走开,一股横空出世的力量将她拉了过去,下一刻,易江南感觉自己靠在了一个胸口上,那股淡淡的古龙水味让易江南清楚自己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卢永福抓在了怀里。奇怪,这样冰冷的人,手掌与心口却居然也是暖暖的,居然也有着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只是这样的安静在易江南的感知里却是宽阔与寂寞的。
易江南挣扎着想站直,却发现头顶上的下巴如斯坚硬,箍住自己的手臂如斯有力,搏力双方实力太过悬殊,除了放弃好象无路可走,只得认命地僵硬着浑身肌肉停在那个胸膛里,却在心里大叫:“来呀!把这厮拖出去毙了!”
留意到周青青面如死灰的模样,易江南心无来由地痛了一下。抬起头,刚刚好来得及装备出一个不算太仓促的笑容,眼角却象被烧到一样,凭着那个影子侵进视线,脑袋又很不争气地低了下去,心里却在疑惑自己做什么要心虚?
“对不起,我找青青有点儿事,回见。”郑理少有的一本正经地寒喧着,将周青青带走了。易江南蓦地抬起头,不能相信地盯着他的背影,没想到在自己面前,有一天,郑理会这样疏离地客气,突然好想念他的毒舌,想念他向上扬起三十度的嘴角,原来那样耀眼的笑容会成为一种伤害。感觉揽住自己的手臂紧了紧,易江南又被突然松开,身体失去支撑,差点儿摔一跟斗!踉跄了一步,狠狠地剜住冰山美男,易江南用眼神控诉:故意的!丫儿绝对、肯定、百分之百是故意的!
“对了,易小姐,忘了要给你介绍一下,刚才那个跟青青在一块儿的是我的堂兄,郑理。”一个柔软的声音让易江南眼睛里的电线突然然短路。回神,见到眼前仿若初见,完全心无芥蒂的卢永豪正清清爽爽地站在那里,只是易江南还是从他的眼低抓到一滑而过冷冽的笑意。就这一招,易江南就可以肯定,卢永福比他弟弟的段位高出很大一截出来。对住卢永福的眼睛就算你盯上三十个小时,别说起浮,连涟漪也欠奉。这才叫沉府。
“表弟?你的?你姓卢,他姓郑啊。”
卢永豪继续循循善诱:“可是他父亲姓卢啊。”
“对哦,郑阿姨姓郑!郑理跟他妈姓的。”易江南恍然,“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两个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啊。”求知**很强,眼睛转向卢永福。没出来的那半句是“郑理不可能会骗我。”
“因为郑理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小叔从十九岁因为学医跟爷爷闹翻了,离家多年,一直没有联系,我们也是才见到小叔一家。”回答问题的依然是新闻发言人卢永豪先生。
虽然有点匪疑所思,但是回忆起卢叔叔各式更加耸人听闻的放浪形骸的事迹,又不觉得太难接受。但是整件事好象哪里有些不对头,易江南抬起头,试图在人群里找出郑理来,只觉身形一动,卢永福冷冷淡淡地声音象咒语一样响起:“现在,去见爷爷。”在他的表达方式里语气助词是珍贵的,被动地跟在卢永福身边,易江南强烈鄙视自己这么快就奴性十足。
“哈哈哈……”离老远易江南听到一串响亮的哈哈,如果是副漫画,此刻应该可以看到波纹状半圆形如狂风暴雨般没头没脑地砸过来。然后一个圆形的肚子就这么毫不商量地突然占满视线,很高,费了半天劲易江南才确定,长这么胖还能看见脖子是极其罕见的。头发虽然全白了,不过通常来说胖子的肺活量都是比较惊人的,就算除开那特别的身段儿,这样响亮的笑声实再是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剪到脚指甲呢?”没有办法把眼睛从那么大的肚子上移开,易江南好奇得不得了。
“当然可以。”胖胖的老头突然说,吓了易江南一跳,看到周围人姹紫嫣红的表情,才有点儿明白自己刚才问了一句什么话。不过,基于一些失误可能导致严重惊喜的原理,最重要的是在卢永福面前实再没什么顾忌他面子的想法,所以易江南同学很快就镇定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不容易啊”转身就想走开。一只手一把将她捞住,不由分说的气势,舍卢永福其谁。
“爷爷,这个是易江南,我未婚妻。”声音不算大,刚刚好稳稳地传到所有应该听到的人的耳朵里。
易江南知道半张着嘴的样子是自己所有表情里面最愚蠢的,可是她努力了半天也没办法把嘴合上。那种不对头的感觉又妖妖娆娆地缠蔓上来,但是让她苦恼的是,根本摸不到解开密秘的钥匙。感觉从未有过的烦恼,想走开,一个人静静地想想,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周围其他人对她这个新鲜出炉的“未婚妻”身份各式各样的反应。不过,那位巨肺爷爷再一次成功地使用他那异于常人的肺活量唤回了易江南的各路原神。
“丫头,你怎么会做永福的未婚妻的?你们两个的搭配很不搭调嘛!”
这是易江南认识的所有卢家人里面唯一一个叫卢永福中文名字的,所以易江南立马儿决定把放过这个老胖子,收起毒舌微微一笑:“是呀,我也很奇怪他连他的家底都没兜给我怎么敢叫我做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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