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被押上诛仙台的二人,就连一向面瘫的明日眼睛都发了红。
什么……
浮世根本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抬上诛仙台的,他的半面身子骨头都塌陷了下去,明显是受了极重的伤。而小冬也是脚步虚浮,面色惨白,从她行走的速度来看,显然是内脏有了损伤。
明日的手抓上了无由醉的肩膀,微微用力,而无由醉却在最初的震愕后,就坐回了原处,捡回了纸扇。
无灵瞄了他一眼,心中甚是快意:
即使是这个嚣张到敢公然殴打他的徒弟泄愤的人,事到临头,也不敢与平逢对抗,空有一副虚张声势的皮囊而已。
那边,明日却不能再淡定了,直接站了出来,大声道:
“无回仙人!万万不可!”
无灵抢在无回应话前就接下了他的话:
“什么万万不可?这里可有容你置喙的资格?”
底下的低阶弟子尽管被严令不准随意在底下发言,但心里都在犯嘀咕:
那台上的无由醉和明日归究竟是什么身份?竟也能被请上上位就坐?
明日却一步不退,就地跪下,坚定道:
“请收回成命!浮世已经受过惩罚,若要再夺取其法力,废其筋骨,未免刑罚太严!且有性命之危!明日归求各位仙人手下留情!”
无灵却不气不恼:
“退下。我平逢法度无需你指点。”
明日还没说话,无由醉就在一旁冷笑开了,不过他没有动,而是摆弄着他的扇面,一言不发。
明日那个脾气,认准的事儿九死不悔,他的疑问,明日会帮他问出口的。
果然,明日直直地看向了无灵,声音中已经有了前所未有的怒意:
“那敢问无灵仙人,你们以何罪名判处冬饮冰?平逢法度中可有一条,陪伴师父入狱的徒弟要与师父同罪?”
无灵哂笑,拿出一份雪缎仙轴,抖开,越过跪倒在地的明日,径直站在了高台的前端,大声诵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平逢逆徒浮世,跋扈乖戾,志骄气盈,恃有薄才,怀生野心。志在养力,以俟衅隙,窥伺师门,勾连叛仙,包藏祸心,欲摧平逢万年之基业!念及昔日功勋,姑且稍减刑罚,判其上诛仙台受刑,削法力,夺骨肉,平心魔!其徒冬饮冰,同气连枝,潜包祸谋,与其同罪!”
此罚一出,平逢弟子俱是战栗,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无回仙人从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无灵的背影。
他知道,自从在狱岛潭里听无灵提到调玉,他就知道了无灵的打算。
窥视师门这项罪名,已足以将浮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再加一条勾结叛仙,刑罚顶多是从生不如死变成直接死去,反倒痛快些。
但若是这一天大罪名加诸于他,那么他身边的人,是一个都逃不过的!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冬饮冰!
他当时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无灵虽然行事乖张,却不至于如此狠辣,就压下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打这个主意!
在万籁俱寂之时,一阵凄然的大笑,引得众弟子侧目,就连原本一副懒散之态的无由醉也忍不住动了一下容。
小冬站在诛仙台边缘,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听完了那所谓的判罚,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内脏的丝丝抽痛,反倒将她刺激得愈加无所顾忌起来。
笑过之后,小冬抬起眼来,远远地注视着那无灵,眼角笑出的泪水在平逢山异常绚烂明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哪里来的勾结叛仙?我师父为何要勾结叛仙?”
无灵扬扬手中之物,振振有词:
“怎么?你还有不服?仙界判决便是如此,你与浮世潜包祸谋……”
小冬嘴角含着疯狂的笑意,眼神中已然没了昔日的开朗,眼底的阴郁几乎浓烈得化不开:
“‘潜包祸谋’?潜包祸谋的该是那信口雌黄之人吧?”
无灵却并不急躁,冷静分辩:
“你如此语焉不详,又是何意?若要指证,倒不如点出那信口雌黄之人的名,免得倒像是冤枉了你们二人!”
小冬什么也没说,久久的沉默,让无灵也忍不住嘲讽起来:
“你若无异议,就无需再言!”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不是说过,盼着仙界战争再度发生的话?你若不是调玉的奸细,何以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无灵嘲讽的笑容僵死在了脸上。
这是……这是那日在狱岛潭中自己的声音!
这是从哪里?……
小冬颤抖的带血的指尖上结出了一朵冰花,而细细辨认的话,可以发现,那花的外形与拾音花有些相似,却并非拾音花。
这一法术,名为“结音”,可收揽人语,留存取证。
浮世的声音清晰可闻,在诛仙台上空不断盘旋,那种苍凉已极的语调,能听出他从内心里发出的疲惫与抗拒:
“我若是调玉的奸细……我又为何将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宣之于口?”
“你骄狂过头罢了!”
无灵也总算发现了她搞出的伎俩,眉头一锁,那结音冰花便应声破碎。
没想到,小冬被绑缚的双手光芒大盛,一时间,她的双手上开满了结音花,浮世的回答声音,被放大了数倍:
“你们……不是也窥视弟子行踪言论吗?……”
底下的弟子们终于忍不住了,切切察察地议论起来,而无灵怎么也没能料到小冬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上这么一手,一个反应不及,结音花里记录下的浮世被法力打飞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诛仙台。
这一瞬暴涨的法力消耗,让小冬直接吐了口血出来,但她眼神中凛凛的寒意和鄙夷却不减反增:
“如您所闻,我师父何曾承认过他与叛仙调玉有所勾结?您以严刑相逼,捏碎我师父的琵琶骨,他都没有承认过!您有何物证?有何人证?若您心中坦荡,就请一样样请上来,让我和师父死也死个分明!”
无灵的面色已变,但仍在强撑:
“仙界判罚如此!”
小冬毫不相让,目光炯然:
“我若处在您的位置,只用一日,便能捏造好和仙界上报时所需的一切证据!”
无灵的手已经在袖中握紧了:
“大胆!你无凭无据,敢这般指责我?”
小冬往前迈了一步,扯得缚住手腕的诛仙链一阵稀里哗啦的鸣响:
“罪徒冬饮冰不敢指责无灵仙人。罪徒私心想着,或许是有人蒙蔽了仙人,栽赃诬告,此人其心才真的可诛!罪徒要的便是这些证据,最好是有人证!我愿与他当面对质,问他几个问题,看我师父到底有无和调玉勾结!”
说着,她看向无灵的目光中,竟多了几分讽刺:
“若无铁证,那恕罪徒直言,您口口声声称道的所谓平逢法度,不过就是一本废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