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三兄妹蛇行鼠伏,小心翼翼地潜往战场。
穿出一座疏林后,来到战场的东南角时,段奇梦三人想起那被夷为焦土,人畜尽遭屠戮的乡镇惨况,胸中杀机狂涌,人随刀走,气势远远凌驾敌人之上,刀啸起处,几名隋兵人仰剑飞,无一幸免。
一些火炬掉到草丛上,立时燃烧起来,往四周蔓延开去。
寇仲大叫道:“这边走!”
五名隋兵迎了上来,段奇梦和徐子陵随后跟来,这三兄妹斩瓜切菜般的将隋兵砍得四散。
寇徐两人从没试过如此威风,高兴得怪叫连声,段奇梦不管那两人,提着刀往战场核心处杀去。
“当!”
段奇梦杀得正起劲的时候,忽地一人横移到她的后方,段奇梦心知不妥,一刀劈开她前面的隋兵,转身时看见寇仲挡在她身后,一把大刀被一个用双锏的人生生的压在当场。
段奇梦见状,横刀一扫,同时徐子陵也扑了过来,把对方迫退。
交战至此,三人还是首趟遇上对方强手。
无数隋兵由那人背后拥出,冲杀过来。
原来那个用双锏的人是个隋军将领,只见他满脸怒容,大喝道:“给我将这两个小子碎尸万段。”
三人进退不得的时候,忽地隋兵往四外退开,原来一队青衣武士策马杀了过来,登时冲散了四周的隋兵。
三兄妹脱困,顿时不敢再恋战,兼之精疲力尽,后力难继,翻身逃进火势熊熊的草原内,闭气左绕右行,远远离开了战场。
三人跑到倒在一处山头时,再没有奔跑的力气了。
战场的厮杀声仍潮水般阵阵传来。
寇仲拍了拍躺在两人中间的段奇梦,叹道:“以后再不要作这种傻事了。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虽是不折不扣的好汉,但对方却人多,明白了吗?”
段奇梦莞尔一笑,没有说话,却坐起来为寇仲和徐子陵来包扎。
徐子陵亦坐起来,配合段奇梦包扎道:“那个隋将不知是谁,恁地厉害,幸好我们手快,否则一鑯就可要了我们的命。”
寇仲冷哼道:“他算什么东西,我们打多两场,保证可以赢他,噢!”
段奇梦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寇仲的伤口处,道:“你少吹牛了,还是快些疗伤吧!”
徐子陵见段奇梦也如自己般浑身都是鲜血,关心道:“梦儿,你伤的怎么样?”
寇仲虽疼得呲牙,亦关心道:“是了丫头!不若你就看们的了,我先给你看看伤口。”
段奇梦摇头道:“我没事的,你们一直护着我,我伤不得重。”
徐子陵倒下道:“幸好我们有自我疗伤的神功大法,不如睡他娘的一觉,明天再算吧!”
段奇梦为两人包扎完,打了个呵欠,便倒在徐子陵身边运起内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寇仲看了看两人,也颓然倒在了草地上。
徐子陵若有所觉,睁开眼睛后伸展了四肢,这才感到身上七、八处伤口无不火辣辣地疼痛,坐起来环顾四周,只见寇仲仍在长草丛里熟睡如死,而段奇梦则是坐在两人不远处的草地上。
太阳升上了正天,远远的映在了段奇梦周身,使段奇梦整个人看起来空灵梦幻的不真实,四周鸟语花香,空山灵寂。昨晚的战争只像个遥远和不真实的噩梦,若非身上处处剧痛,定会以为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厮杀事,一队鸟儿,在似是静止了的蓝天上悠悠飞过。
在这剎那,徐子陵似像捕捉到大自然某种亘久长存的奥理,只是无法具体描述出来。
徐子陵来到段奇梦的身边坐下,却不说话,他心中一片平和,灵明清澈。
经过了昨晚不断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一战后,段奇梦对于生死的看法有所改变,以前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虽然她也很喜欢寇仲和徐子陵两个哥哥,但是心却依然抗拒着,直到昨晚。
第一次接近死亡的那次爆炸来的太快,不容他想。可是昨晚却每时每刻无不嗅着死亡的气息,却让她更加的清醒了!表面看她在这里生活的如鱼得水,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一直都没有接受事实,后来遇到傅君婥的打击让她渐渐清醒过来,认清事实,而昨晚进不过是她认清事实后,进入的人生全新的一个阶段,所有危险和苦难,只是磨炼和修行的必须经历和过程。
察觉到徐子陵坐在她身边,段奇梦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寇仲来到两人身边,用手肘撞了徐子陵一记,低笑道:“你们呆头呆脑的在想什么?”
徐子陵看了一眼依旧默然不动的段奇梦,又皱眉看着浑身血污和满是炭屑的破衣烂裤,苦笑道:“我在想着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和一顿丰富的菜肴,其它的都可以将就点。”
寇仲爬了起来,左顾右盼后,颓然道:“小弟完全失去了方向的感觉,更遑论彭城是在东或西了。怎么样?我们是否胡乱找个方位碰运气。”
段奇梦抬头看看官道,看看徐子陵,却依旧不语。
徐子陵已经习惯了段奇梦的沉默,而且寇仲徐子陵和段奇梦已有默契,明白段奇梦的意思,徐子陵道:“为何仲少会忽然失了方寸?像彭城那种通都大邑,必有官道相连,只要我们回到昨晚那条大路上去,遇上人便虚心上问,定可找到正确的途径。”
不等寇仲有所反应,段奇梦跳起来笑道:“知我者陵哥哥是也!我早就饿了!”
寇仲大笑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三人找条山藤随便地把长刀挂在背上,凭着记忆,往昨夜那成了废墟的市镇走去。
狂奔了一会,至少走了七、八里,他们才放缓脚步,打量四下形势。
寇仲苦笑道:“看来我们是迷路了,否则该已见到那个墟镇。这里前不见人,后不见村,想找个人问路都不成,咦!那是什么?”
徐子陵早望到山下有烟火升起,喜道:“不理是什么,过去一看就可分晓了。”
三人奔下山去,岂知那看来不远的地方,到黄昏时才能到达,原来是一座小村庄。
炊烟在其中一间屋子的瓦顶上袅袅升起,显是有人生火做饭。
段奇梦眉头一皱,这道烟有些诡异。寇仲和徐子陵却为这里的村民担心,这区域离战场不远,若来了几个禽兽不如的隋兵,村内的人就要大难临头了。
转眼三人来到村口,见到只有三十来户人家,屋舍稀落。却是悄无声息,毫无鸡鸣狗吠的正常情景。
情况越来越诡异,寇徐两人也大感不妥。
寇仲道:“这条村家家户户门扉紧闭,看来村民早因战事逃往别处,那间有烟火升起的村屋,可能是给路过的人借用来生火造饭,我们要不要去碰运气,不妥的话,拔足就跑,凭我们的轻功,该没有问题吧!”。
段奇梦望着里面的炊烟,皱眉道:“别急,我觉得有些不妥。按理来说,仲哥哥说得对,百姓在战争时一般都会闻风而逃,这个时候可能是过路人在,但是什么样的过路人会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来的地方借宿?”
徐子陵一拍背上长刀,哈哈笑道:“梦儿说的对!但是千军万马我们都不怕了,还怕他什么娘的过路人吗?若是行商,我们就求他一碗白饭吃吃,又或当他的临时保镖赚点盘川去找素素姐姐。”
段奇梦给说的啼笑皆非,寇仲挺胸道:“我差点忘了自己是一流高手,哈!来吧!”带头举步入村。
只见炊烟升起处,是村中最大的一座屋宇,分前后两进,还有个天井,但门窗紧闭,透出神秘的味道,亦不闻任何声息。
寇仲大叫道:“有人吗?”连唤几声,都没有人响应。
此时的徐子陵也是心中发毛,推了推寇仲道:“还是溜走算了。”
寇仲哂道:“忘了自己的高手身分吗?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人走了,却留下两碗白饭给我们呢。”
段奇梦则是更加干脆的一脚便将徐子陵踹到到屋前,寇仲伸脚一撑,屋门应脚而开。
段奇梦和寇仲两人齐跨过门槛,进入厅堂,只见一应家俱器皿俱在,只是布满尘埃,墙角结了蛛网,显是荒弃了有好一段日子。
段奇梦不由心中奇怪,穿过天井,往后宅走去,才发觉屋内空无一人,只不知谁在厨房燃点起了炉灶,形成炊烟袅袅的景象,而此时余烟已弱,快要熄灭?
段奇梦仔细想着这一切,慢慢踱回屋中时,徐子陵正在细察地上痕迹,段奇梦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正要想起来的时候,只听见寇仲的声音由后堂传来道:“小陵快来,你寻到了一半的梦想。”
徐子陵和段奇梦对看了一眼,急忙赶了过去,徐子陵才踏入后厢的房门,迎面一片乌云盖来,他伸手接着,竟是一套干净的麻衣。
只见寇仲把一个大箱由床底拖了出来,他正把一堆衣物掏出,乱撒到床上,正似寻宝的左挑右拣。
段奇梦虽是啼笑皆非,但是还是随两人换上新衣,此时天色已暗沉下来,三兄妹搜遍屋子,仍找不到半粒谷米和麦。
段奇梦摸摸已经饿瘪的肚子,叹了口气,却没有做声。
寇仲心知段奇梦的意思,道:“梦儿别急,凡村庄必有果林,你和小陵在这里弄干净床铺,我去采些美果充饥,这里床被俱全,今晚我们就在此借宿一宵,明天才赶路好了。”
徐子陵点头同意,分头行事。
片晌后寇仲提着只大公鸡回来道:“原来还有些家畜留下来,嘿!后面有片很大的坟地,大半都是新坟,看来这村的人并没有离开,只是因染了疫症一类的病死了。”
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那我们穿的岂非是……”
段奇梦却不以为意,道:“不要想那些,在真正饥荒的年代里,人都是吃人的,哪里还在乎的了那些!”
寇仲把大公鸡拿到天井处置,叫道:“没关系,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死,否则谁为死去的人立坟,说不定就是那人在生火哩?”
徐子陵听得毛骨悚然,一把拉起段奇梦走出天井扯着寇仲,道:“不若换第二间屋吧?我去找火种!”
寇仲表面虽扮出胆大包天的样子,其实亦是心中发毛,立即全力支持徐子陵的提议,移到另一边一间较小的屋内去。
待填饱肚子时,寇徐两人不敢碰那些床榻,关上门窗,就倚在墙角歇息,段奇梦也只好随他们坐在地上,但是寇徐两人还是心疼妹妹的,让段奇梦斜卧两人的身上,虽有些心惊胆战,但终敌不过身体的疲累,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里,段奇梦首先惊醒,虽后寇仲两人也惊醒过来。
三人骇然坐起时,蹄声轰传,已到屋外的大门。
他们爬起身来,悄悄走到到窗前,朝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