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
段奇梦当然不认得,这人就是扮作俏书生的东溟公主,一个寇仲和徐子陵目下最不想遇上的人——单婉晶!
忽然间,三人陷进了重围中。
东溟派的年轻少帅尚明和两名大将尚邦、尚奎义还有几名随从,同时由人群中钻出来,与冷若冰霜的单琬晶把三人堵在木柱前,封死了所有逃路。
寇仲和徐子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段奇梦掩在身后。而这群人似乎也只对寇徐两人感兴趣,对于躲在柱子前,两人身后的段奇梦看都不看一眼。
寇仲勉强笑道:“诸位好!来看表演吗?”
尚明冷哼一声,不屑地沉声道:“卑鄙小人!”
单琬晶更是玉脸生寒,狠狠盯着徐子陵,冷冷道:“还以为你们给人掳走了。现在看到你们生龙活虎,才知你们与宇文成都同流合污来打我们主意,今趟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段奇梦饶有兴趣的从两人之间看着这些人,她实在是好奇极了,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徐子陵摇手道:“公主切勿误会,我们不但不认识宇文成都,他宇文阀还是我们的大仇人呢。”
尚邦怒道:“难得夫人那么看得起你们,可你们却偏要伤她的心;无论你两个是否认识宇文成都,和他是什么关系,但你们要去偷东西,却是不移的事实。”
夫人?偷东西?段奇梦恍然大悟,原来是东溟派的人!也对,寇仲和徐子陵偷了东溟派的账簿,他们不恨死寇徐才怪?那,那个被徐子陵成为公主的人,就是东溟公主单婉晶了?
尚奎义目露杀机道:“究竟是谁指使你们?”
寇仲赔笑道:“有话好说,怎会有人指使我们呢?”
因双方都在低声说话,在其它宾客看来,只像朋友遇上闲聊几句。谁都不知道个中剑拔弩张的凶险形势,动辄就是可弄出人命的局面。
单琬晶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恼恨样儿,淡淡道:“若不是有人指点,你又怎知会有这么一本账簿呢?”
尚明接着道:“与这种小脚色说话只是浪费时间,押他们出去。”
听这话,三兄妹燃起一线希望,他们碍于主人的面子,不敢贸然动手,破坏了这里的和谐气氛。
寇仲嬉皮笑脸道:“假若你们动手,本高手立即大叫救命,所以动手前最好三思。”话犹未巳,单琬晶和尚明同时出手。
单琬晶的玉手由袖内滑了出来,迅疾无伦地朝徐子陵腰眼点去,发出“嗤”的一声劲气破风声。
尚明则五指箕张,往寇仲臂膀抓去。
段奇梦心里明白,这是要趁两人叫救命前,制住两人。
而这时,仿佛始终忽略段奇梦的尚邦伸手就向她抓去。
其实,他们并不是没看到段奇梦,只是因为段奇梦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在加上寇徐两人对她的保护,自然没将她放在心上。
而段奇梦也心里明白,此时若是给东溟派人发觉账簿在寇仲的身上,那时就算跳下黄河都洗不清了嫌疑。
单婉晶三人虽是动作凌厉,但因双肩纹风不动,配上后面的人阻挡了其他人的视线,厅内虽不乏武林好手,仍没有人察觉到这处的异动。
段奇梦面上看着慌张,心中却平静无比,五指成掌,以意驭气,从下往上的横切,迫的尚邦不得不改变招式,就在尚邦大感错愕,单琬晶的纤指才戳上徐子陵的腰眼时,段奇梦一个闪身从两个哥哥的身后闪出,伸腿便踹向尚明的手。
此时的单琬晶正庆得手,忽觉指尖触处不但软绵绵地毫不着力,对方还生出一股卸劲,使她手指滑了开去。大吃一惊时,徐子陵竟探手往自己脸蛋摸过来。
寇仲则与尚明实打实的硬拼了一记,横掌切在尚明为应他攻势由爪化拳的右手处。
“蓬!”的一声暗响,尚明身体一震,虽然碰到了寇仲,却也被后来的段奇梦给硬生生的踹离了半步,寇仲则给他震得撞在后方石柱上,痛得闷哼一声。
尚明和尚邦哪里想到,段奇梦一个看起来娇小瘦弱的女孩竟有如此的攻击力!
这边的单婉晶娇呼一声,避过了徐子陵的轻薄,还未有时间再展攻势,徐子陵扯着寇仲,寇仲顺手拉着段奇梦的腰带,三人转往柱子的另一边去了。
若真的动手,以单琬晶足可架着杜伏威的身手,恐怕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是她全力进击的十招之敌。
可是一来她并非想痛下杀手,只是要把他们制住;二来因不想惊动他人,所以只用上三、四成功力。又因低估了三兄妹的本领,才如此眼睁睁的让三人溜走。
当三人转到柱子另一边时,恰好与那威猛老者和洒逸儒生脸脸相对。
那两人目光再射到他们身上,同时闪过奇异的光芒。
最糟是沈乃堂也终看到他们了,大感愕然。
寇仲徐子陵和段奇梦这时哪还有暇理会其它人,抢前几步便钻入一堆喧声震天的男女宾客内,朝大门奔去。
差几步就可踏出大门时,人影一闪,两男一女拦着去路,女的叉腰低喝道:“小狗想逃吗?”
三人错愕止步,朝前一看,原来是杏目圆瞪的沈无双,左右则是这刁蛮女的两个师兄孟昌和孟然,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此时单琬晶几人赶到两人身后,但因弄不清楚他们和沈无双三人的关系,故亦停下步来,静观其变。
沈无双显是不认识单琬晶,脸色微变道:“原来另有同党,怪不得这么威风。”
寇仲最懂玩手段,呵呵一笑道:“无双妹误会了。他们只是要求我们到门外去,好研究一下拳脚功夫吧。”
沈无双尖叫道:“谁是你的无双妹?”
徐子陵插口道:“自己人不要那么吵好了?我们只是来作客,不是来和人吵架动手的。”
段奇梦也添油加醋道:“无双姐不要生气,我们一会就回来找你和我爹。”
后面的单琬晶已经不耐烦道:“快让路!”
沈无双正给这三兄妹气得七窍生烟,闻言把火头烧向单琬晶,怒道:“你给我滚才对,让我整治了这三只小狗,才和你们算账。”
尚明见她辱及公主,冷笑道:“臭丫头凭什么质格来和我们算账?”
今趟是孟昌、孟然要为师妹出头,齐声怒喝道:“好胆!”
双方人马愈骂愈失去节制,惹得附近宾客人人侧目。
沈乃堂见状走了过来,责道:“你们干什么?知否这是什么地方?”
他恃老卖老,出口便把三方面的人全部责怪在内。
段奇梦心中冷笑,却见宾客们潮水般退往两旁,好让坐着的那个人可以视线无阻的看到这近门处的情况。
只从宾客这自发性的举动,便可知这三人身分非凡,人人尊一时间他们成了众矢之的。
寇仲打个哈哈,抱拳作揖道:“不关我们兄弟的事,是他们闹起来的。”
沈无双气得铁青了俏脸,正要反唇相稽,沈乃堂立时喝止。
众人目光自然落在单琬晶四人身上。
单琬晶今趟是慕石青璇之名而来,并不想张扬身分,更不愿开罪此豪宅主人。故虽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杀死两个小子,仍只好微微一笑,朝那儒生道:“惊动通老了。哈!没事哩。”
领头往一边的宾客群中挤进去。
一场风波,似就此平息。
那状似大官的人忽然开腔道:“三位小兄弟,可否过来一聚。”
段奇梦有些惊讶的看着此人,不明白叫他们过去干什么。
这人是谁呢?段奇梦终于想起来了:原来这大官亦是宾客之一,且是隋皇朝举足轻重的人物,王世充。
至于那衣衫褴褛的威猛老者和貌似中年的老儒生,前者应该是人称“黄山逸民”的欧阳希夷,乃成名至少有四十年的顶尖高手,与玄门第一人“散人”宁道奇乃同辈分的武林人物。
至于老儒生则应该就是此宅的主人王通,乃当代大儒。以学养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以武功论,亦隐然跻身于翟让、窦建德、杜伏威、欧阳希夷,以及四阀之主那一级数的高手行列中。
难过以单琬晶的自负,亦不敢因他们三人而开罪了这种超然人物。
就在三兄妹犹豫不决,进退维谷时,入门处惊叫连起。
接着有两个人凌空仰跌进来,“蓬蓬”两声跌个四脚朝天。
宾客们哗然的潮水般裂了开来,空出近门处大片空间。
就在人们面面相觑,看着一时只懂呻吟而爬不起来的两个把门大汉时,寇仲和徐子陵拉着段奇梦乘机退入人群里。
段奇梦被挤得连气都喘不匀了,没好气的环顾了一下四周,顿时心下叫好。原来厅内本来就已经很挤了,此时又腾空出大片空间,变成各人紧靠在起,纵使视他们为猎物的东溟公主等一时也难以挤近过来。
这时有人已将被打倒的两人扶走。破风声起,一名蓝衣大汉掠了出来,探手抓起两人,怒喝道:“谁敢来撒野!”
一声冷哼,来自大门外。
一男一女悠然现身入门处。
段奇梦见到那男的时,顿时低呼了一声。
那男的高挺英伟,虽稍嫌脸孔狭长,但是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更是比女孩子更白皙嫩滑,却丝毫没有娘娘腔的感觉。反而因其凌厉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强横的魅力。
他额头处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来更是肩宽腰窄,左右腰际各挂了一刀一剑,年纪在二十四五间,形态威武之极。
在场大多是见惯世面的人,见此人负手而来,气定神闲,便知此人大不简单,且因他高鼻深目,若非是胡人,亦该带有胡人血统,无不心中奇怪。
那女的样貌亦不类中土人士,却明显不是与男的同一种族,但无论面貌身材,眉目皮肤,都美得教人抨然心动。只是神情却冷若冰霜,而那韵味风姿,却半分都不输于单琬晶、李秀宁那种级数的绝色美人。她也是奇怪,跨过门槛后故意堕后了半丈,似要与那男人保持某一距离。
听见段奇梦低呼,寇仲和徐子陵连忙回头,见到她完好无损,奇道:“你干什么?怎么了?”
段奇梦没有回答,跋锋寒,这是跋锋寒耶!今趟要是再能见到石青璇,当真是赚到啦!哈哈……想想都想大笑出声!
寇徐两人正奇怪段奇梦笑的莫名其妙的时候,一声长笑,来自欧阳希夷之口,接着是这成名数十年的武林前辈高手大喝道:“好!英雄出少年,来人与突厥的毕玄究竟是何关系?”
本是议论纷纷的人立时静了下来,连那准备出手的蓝衣大汉也立时动容,不敢轻举妄动。只此便可见毕玄在中外武林中声威之盛。
跋锋寒脸露讶色,双目精芒一闪,仔细打量了欧阳希夷后,淡淡道:“原来是“黄山逸民”欧阳希夷,难怪眼力如此高明,不过在下非但与毕玄毫无关系,还是他欲得之而甘心的人。”
众人一听下,大半人都惊讶得合不起嘴来。
寇仲不理正发花痴的段奇梦,凑到徐子陵耳旁道:“那美人儿有点像娘。”
段奇梦听闻此言,才注意到跟在跋锋寒身后的女子,这白衣女子不止样貌长得像傅君婥,连衣着和神态都非常神似,只是比傅君婥要年轻上七、八岁。
段奇梦心道:难道这就是娘的师妹,傅君瑜?
耳边听得寇仲又道:“这小子看来厉害得很,否则眼神不会那么亮如电闪。”
徐子陵和段奇梦尚未来得及响应时,欧阳希夷倏地起立,登时生出一种万夫莫挡的气势,压得在场各人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一把阴柔的声音适时响起道:“你小子凭什么资格连毕玄都要着紧你的小命呢?”
跋锋寒眼尾都不看那在人群里说话的人,微微一笑道:“这种事看来没有解释的必要吧!”
王通凝坐不动,目不转睛地注视那人,淡淡道:“阁下刚进门便伤人,王某虽不好舞刀弄棍,但仍不得不被迫出手,给我报上名来!”
段奇梦虽然心中叫好,却也为跋锋寒担心,这时谁都知道王通动了真怒。
王世充亦在打量着跋锋寒,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有王老和欧阳老作主,陈当家请回吧。”
此语一出,厅内数百人更是静得鸦雀无声。
这番话虽说得客气,但不啻指被王世充称为陈当家的是惹不起这人。
那个被称为陈当家的人脸色微变,犹豫了片晌,才往一旁退去。
跋锋寒嘴角飘出一丝冷笑,好整以暇道:“在下跋锋寒,今趟与这位小姐结伴而来,是……”
白衣美女冷冷道:“你还你,我还我,谁是你的伴儿。哼,是害怕了吗?”
段奇梦心中暗叹:真是的傅君瑜,看来又没好日子过了!哎……想想都头疼。
众人大感愕然时,跋锋寒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竟是非常潇洒好看。
寇仲又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小子卖相倒不俗,喂!溜吧!”后面的话倒是冲着段奇梦说的。
段奇梦没好气的瞪了寇仲一眼,徐子陵苦笑道:“怎么溜?”
寇仲环目一扫,才知道为什么段奇梦瞪他,原来此时原在花园里的人都拥了进来看热闹,更是挤得堂中难作寸移。兼之对面人群里的单琬晶等正狠狠盯着他们,这时离开与送死实没有多大分别。
欧阳希夷的手缓锾落在剑把处,霎时间,大堂内近七百人都感到堂内似是气温骤降,森寒的杀气,弥漫全场。
众人都知这数十年来没有动剑的前辈高手出手在即,不由都尽量往外退开,让出空间。
跋锋寒虎目神光电闪,外衣无风自动,飘拂作响,威势竟一点不逊于对手,宛若自信能无敌于天下,不可一世。
傅君瑜则凝立不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似对即将而来的大战毫不关心。众人却是屏息静气,等待两人正面交锋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