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主双手抱拳,向他打拱作揖,这胖衙差满脸的不耐烦,道:“老马头,你少来这套!”把那店主向后推了一把,那店主一个没站稳,踉跄一下,坐倒在地。两个帮厨的回族少女奔了出来,扶起那店主,叫道:“阿爸,你怎么样?”
那挎军刀的胖衙差道:“老马头,你两个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啊,交不上税,可以交上丫头来嘛”,伸手去抓紧其中一名少女,那少女很是机灵,闪身躲开了他。
那持花名册的衙差道:“现在朝庭开恩的很,是有这样的规矩,若是交不上银子的,可以交布匹、粮食、女人来抵税”,他瞄了一眼那店主的两个女儿,接着道:“朝庭现在要向契丹国进贡,献一个美女可以抵得不少税金哪,要是被契丹的大老爷看上,说不定还有赏赐”,眼睛猥琐地在那两名少女身上扫来扫去。
那两名少女都作回族打扮,戴着回族崇尚的吉祥绿色搭盖头,绣了淡淡的花草图案,一直垂到胸口,穿着青色的对襟长袍,袍长至膝盖稍下,下着黑色长裤,脚穿绣花鞋。因为在厨下帮手,倒未曾蒙纱,两人脸庞白皙姣美,甚是清秀。
那挎军刀的胖衙差道:“是了,上头说了,交上美女的减免税金”,手一伸,又去抓那店主的女儿,那店主赶忙奋力拦在他面前。
胡璃看不过,摸出一把铁莲子就要动手,胡里冲她摇摇头,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对那店主道:“马大伯,我总算找到了你。年前我短了银子使,跟你借了五两,一直没找你来还,今天正好碰上,可太好啦!”递过一只银锭给那店主。
那店主哪里会识得他,不免一愣,道:“我哪有……”胡里将银锭塞在他手里,口中只道:“哎呀,马大伯,你头发怎么白了许多”,佯装上前端详亲近的样子,斜过身子挡住那两名衙差的视线,靠近他耳边低声道:“快打发这恶衙差走吧。”
那店主登时明白遇上了好心相助之人,接过了银子,对衙差道:“官爷,我先交上盐税吧。”
那手持花名册的衙差撇撇嘴道:“有钱,有钱你不早说,费了爷这许多功夫!”叫跟着他们的一名衙差,拿出杆称银的小称来与他兑银子。
那挎军刀的胖衙差恶狠狠地盯着那店主道:“有银子借给别人,没银子交税,消遣我们么?”挥刀劈开了这面食店门前的一口大水缸。
胡璃在人群中实在忍不下去,用弹弓射出一枚铁莲子去,正打在挎军刀的衙差嘴上,登时“砰”地一声打掉了他两颗门牙,满嘴满脸鲜血直流。他对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又惊又怒又痛又怕,捂着嘴蹲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那持花名册的衙差喝道:“是谁?谁敢打朝庭官差?”
胡璃手起弹落,打中他的左腿阴陵泉,他一吃痛立时弯腰前伏,差点儿跪在地上。胡璃将弹弓收好,跟着大叫:“契丹人!契丹人!”跑进人丛,到了胡里身边,故作惊慌道:“哎呀,有个厉害的契丹大老爷,拿了弓驽到处射石头,好怕人啊!”又假作刚刚看到那两个被打中的衙差,惊道:“有人被打中了!咱们快跑吧!我看那契丹人把弓驽到处比划,别不凑巧,打中咱们了。“
围观众人一听有契丹人用弓驽打人,一哄而散,急急地找地方躲避,那兑银子的衙差把找还的银子塞给那老马头,扶起满脸是血的胖衙差,又拉起被打中腿的衙差,再捡起花名册,三四人相互搀扶着去了。虽然他们心中满是疑窦,但是听说是契丹人动手打人,也不敢怎么查究,只好算了。
被救的老马头拉住胡里道:“有契丹人在附近,恩人快到我店里去避一避。”
胡里道:“多谢马大伯,倒不妨事的”,跟着瞧了胡璃一眼。
胡璃对他抿嘴一笑,算是承认了自己出手捉弄那两衙差。
老马头道:“恩人你不知道,现如今契丹人在陕西地界横行闹事,就是……”扫视了一下左右,压低声音道:“就是这些欺压百姓的官差听见‘契丹’两个字,也是要当缩头乌龟的”,又道:“别说长安府,就连都城开封府也是一般的由得契丹人为非作歹。”
胡璃嘻嘻一笑,冲他亮了亮藏在袖中的弹弓,低声道:“多谢马大伯关照,‘契丹人’原是我说来吓唬他们的。”
老马头这才明白过来,连声道:“原来这样,多谢恩人,多谢恩人”,他两个女儿也连声道谢。
胡里道:“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先去了”,胡璃冲他们挥挥手,随胡里出了这条卖饭食的街巷。
走了一段路,胡里长吐口气,道:“这个石重贵,比死了的石敬瑭也好不了多少。前一时听说他还出兵跟契丹相抗,现在听来,竟是奴性更重些。”
胡璃摇摇头道:“这般忧国忧民倒不象是平日里的老狐狸了。不过你能救的了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救的了这一家,却救不了全天下。”
胡里听了默默无言,胡璃见他不说话,又道:“我说这些都是白费口舌,差点忘了你一向是独善其身,不管旁人死活的,我看纵是契丹铁蹄踏破了长安,你的善心也不肯再增大一些的。”
胡里看了她一眼,道:“请将不如激将,我忘了我两样都不吃的么。”
胡璃叹口气,不再作声。
胡里迟疑了一会,慢慢又道:“我在长安府倒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帮你找找陶三彩也成。不过长安府要是没有,我可不管下一遭了。”
胡璃喜不自胜,道:“真的么?你若帮我,一定有希望找到的。”
胡里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去找这陶三彩是对还是不对,你家主人能不能成事,且当游历长安吧。我可说好了,等离了此处,我再不理你家主人的军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