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路途中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慢慢的将整个天地拉拢。风在树叶的间隙间吹拂，凉凉的，柔柔的，皎洁的月光似水一样在原野上流淌，轻雾也如同薄纱，在风中飘荡。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的人，在轻雾笼罩中显得神秘而洒脱。
“前方有个人倒在地上，我们要停下吗？”少年清俊的声音传来。
“我们过去看看。”少女的声音轻柔而和缓。
卿卿翻身下马，朝着人影走过去。自从她养好伤，将七秀的武功学的差不离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朝桑海赶，途中遇到从唐门返回天策的胜麟，便叫上他一起东行。
卿卿走到人影面见，这居然是个熟人，聚散流沙的无双鬼。他曾经被盖聂杀死，公输仇看上他的体格，用机关术将他救活，成为一个机关人，在墨家机关城他曾经和大铁锤决斗，机关城一役之后，就不见他的身影，而现在，他躺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身边散落着几块机关，破碎的身体小幅度的抽搐着，被抛弃了吗？
“你认识他？”胜麟牵着两匹马走到卿卿身边。
“他是卫庄的手下，无双鬼。”卿卿蹲在无双身边，为他把脉，“他被公输仇改装城了机关无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他貌似伤的很重，估计活不了多久。”胜麟蹲在卿卿身边，“你准备救他？”
卿卿站起来，对着无双使用王母挥袖，恢复一些无双的血气，“顺手而为嘛，反正他也不可能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况且让他欠我一个人情也不错。”
“切，他都昏迷着，知道谁救了他？”胜麟撇嘴，“想救就救呗，反正也不指望他报答。”
卿卿轻笑几声，将缰绳从胜麟手中接过来，“他既然倒在这里，说明聚散流沙已经到桑海了。”
“我听师傅说，天心那小子也被师叔召唤到桑海，我们正好赶过去跟他汇合。”胜麟扯了扯白马的鬃毛，“我师傅去万花谷接那个小妹妹，将她送到唐门之后，估计也会去桑海凑热闹。”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在荒原上奔驰，前路只能靠天空之中的明月照亮，卿卿的腰带在风中飘摇，青丝飞舞，神采飞扬。
“吁！”卿卿拉紧缰绳，前方的三叉路口，一名少年背着两把剑，端坐在骏马之上。
“看来我们不用去桑海汇合了，天心你小子居然会在这里，不会是巧合吧？”胜麟打马上前，与卿卿并立。
天心神色冷峻，但是眼中却透着笑意，师傅说卿卿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而且还长大了，如今看她这个样子，他也放心了。
“天心哥哥，等我啊？”卿卿乐呵呵地调笑，要知道她的年纪本来就比天心大，以前一直是小萝莉的造型，她可以装嫩，如今难咯。
天心扯扯嘴角，“一起走吧。”
“噗……”胜麟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天心虽然还是那张面瘫脸，但是他红彤彤的耳朵出卖了他，看来是害羞了，天心哥哥要变成天心弟弟啰。
三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疾驰，天心一马当先，卿卿紧随其后，胜麟在最后照顾前面的二人，“按照我们的速度，估计能赶上盖聂他们。”
卿卿拉住缰绳，回头道，“他们的海捕文书贴的到处都是，既然不能走官道，他们肯定走不快，估计可以赶上。”
经过一整夜的赶路，三人都有些疲惫，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卿卿他们在一条小河边停下，卿卿坐在河边，做一些简单的梳洗。她将双脚放在水里，洁白的双脚在河水中显得莹莹如玉。清晨的河水很冰，但也很舒服，卿卿喟叹，双脚轻轻拍打着水面，整个河面上弥漫着一层薄雾，身边青草叶上沾染着点点露珠，耳边传来阵阵鸟鸣声，卿卿闭上眼睛轻轻哼着小曲。
胜麟和天心抱着果子从林子中走出来，他们看见卿卿在玩水，赶快走过去，“早晨的水这么冰，赶快起来！”胜麟的语气少有的严厉，天心眼中也带着不赞同。
呀，被抓了！卿卿吐吐舌头，她收起双脚，套上鞋子，跳到他们身边，“下次不会啦！”
“这是我们在林子里摘得，给！”胜麟也没有多说，他将怀中的果子递给卿卿，“我们歇息一下，等太阳出来之后，再出发。”
卿卿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很好吃，“这一段路的秦兵越来越多，我们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天心，你还没跟天明接触过吧？”胜麟啃着果子，唐门相处的日子，他可是充分了解了天明的精力，他那闯祸的能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要不是他一路在后面看着，天明已经在鬼门关来回好几次了。
“有过一面之缘。”天心想到墨家机关城内，那个跟自己长的很像的少年，他低头咬了一口果子，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兄弟，他的心情很复杂，有高兴，也有不安。
“你们的个性相差好大，你话太少，他话太多。”卿卿歪头，“天明虽然虽然有时候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他坚强乐观，也很聪明，潜力巨大。”
天心抬头看了一眼卿卿，他没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什么不好，他不喜欢说话，但并不意味着他为人冷漠。
“天明虽然有潜力，但是他年纪这么小，江湖阅历也少，燕丹就这么把墨家交给他，墨家其他首领会认可他吗？”胜麟吃完果子，斜躺在草地上，虽然和天明相处的时间不长，大概因为他跟天心有关系，胜麟还是挺关心他的，让一个几乎没什么阅历的少年来承载一方大派的生死，天明能服众吗？
“这事情以成定局，燕丹必定有他的考虑。”卿卿借着河水洗了手，站了起来，“况且有盖聂叔叔一旁教导，他会客服困难的。”卿卿抬头，却发现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道浓烟。
“这一路荒无人烟，谁会在这种环境下生火？”胜麟也站了起来，“难道有人求救？”
“不像。”天心站到卿卿身边。
“按照我们的速度，应该马上能追上天明他们，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他们。”卿卿眉头微皱，“他们行踪暴露了。”
“墨家都是老江湖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胜麟疑惑，他们正在被秦军追杀，怎么能在荒原弄出这么明显的踪迹。
“老江湖有个新主子。”卿卿叹息，她走到白马面前，翻身上马，“我们过去。”
盖聂他们为了早日到达桑海，极力隐藏踪迹，多次改变方向，本来他们已经成功摆脱秦军的追踪，但是因为他的疏忽，那道浓烟，让他们功亏一篑，之前所做一切都付诸东流。墨家众人无法掩饰怒气，他们呼喝着，舍弃了部分行礼和马车，为了不被秦军追上，他们有要重新奔劳。
大地传来震颤，有马队出现在荒原，卿卿眼中带着担忧，她知道此时最好不要插手，但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陷入险境。
“我们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吧。”胜麟没有忽视卿卿的表情，他提议，“他们应该已经离开，我们抓紧时间，做点儿假的线索，混淆秦军的视线。”
卿卿和天心对视一眼，同意胜麟的提议。
太阳已经高悬于天空之中，卿卿额头布满汗水，他们费很多功夫，才让秦兵追踪方向出现错误，看着一大队人马朝南飞奔，卿卿稍微放下心，她拿起水壶，狠狠地喝了一口，“总算是成功了。”
“别高兴太早，我们瞒不了多久，他们不是笨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上当了。”胜麟摇头，“你们也看见了，墨迹离开的很匆忙，他们将大多数的行礼和马车都丢弃了。”
天心抬头，他们在抹掉墨家留下的踪迹时，发现了他们掩埋的马车和部分行礼，为了轻车从简，他们丢掉了很多累赘，“我们还要追吗？”
“不。”卿卿叹气，“这一次，天明估计要倒霉了，与其说燕丹将墨家托付给他，不如说是将墨家托付给盖聂，这次天明引来秦兵，他肯定会受到诘难，但这是他必须面对的，没有人一直帮着他。”
“你是说那道浓烟是他弄出来的？”胜麟侧头，他想了想，“也对，只有他才有可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卿卿朝前走了几步，“他没什么江湖经验，估计是直接用水扑灭火堆。”
“他身边的人不教导他吗？”天心不解，没有谁天生拥有这些经验的，他身边的人应该能提醒他吧？
“呵呵……”卿卿低头，轻笑出声，“谁能一直看着他？他总要学会长大，有些事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我们能帮的已经帮了，既然你不想追上他们，那我们出发吧。”胜麟翻身上马，“尽快赶到桑海，看看师叔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卿卿点头，她吹响了口哨，呼唤了一只岩鹰，将一个包裹绑在岩鹰的腿上，拍了拍岩鹰的头，“这是月儿为天明他们准备的礼物，刚好送去给他。”
“这是挨骂后的安慰？”胜麟无语，“希望那小子以后能长点心。”
“行了，我们走吧。”
夜幕笼罩大地，整日日的奔波让天明觉得疲惫，但是他的心更累。今天他用水将火堆扑灭，浓烟引来了秦军，墨家的责难让他很愤怒，雪女点住他的穴道，更让他难过。
天明闭着眼睛，运行半生不熟的内力，冲破穴道，他跑到盖聂身边，只有呆在大叔身边，天明觉得自己才会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很弱小，之前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他一直想保护别人，到头来自己却是一个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尽惹麻烦。墨家头领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知道他们说的都对，他不强，老是惹祸……
天明躺在地上看着星空，雪女点住他穴道的时候，他只能无言地看着他们用那个什么天制来决定他能不能继续当这个巨子，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不会听，就算听了，也不会采纳。说实话，他不在乎这个位置，他在乎的是墨家人看他的眼神，他们有选择，却忘记了他也有选择的……
“大叔，我不想呆在这里。”天明坐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悲伤，“我们走吧，就像以前那样，我跟着大叔，流浪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呆在唐门，在那里，没有人会无视他。
盖聂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墨家的做法对于天明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是生活在这个时代，天明必须学会面对这些。已经没有时间来让天明慢慢长大了。
“天明，你在害怕吗？”盖聂声音很平静，他仰望星空，繁星点点，点缀在苍穹之上。
“我……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天明底气不足，他是害怕的，害怕让大家失望，害怕面对墨家那些人的目光。
盖聂转头与天明对视，“那你还记得，你承诺过巨子事情吗？”
天明低着头，他的声音很小，“记得。我说过我要成为大侠，帮助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我要保护月儿！可是……”天明吸吸鼻子，突然站了起来，“墨家的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起我，他们都讨厌我，说了我很多坏话，还搞什么表决，不让我继续当巨子，其实，我本来也没有要当什么巨子啊，是巨子老大说要让我当，我又不稀罕，我和大叔自由自在的，谁在乎和他们在一起。”
“天明，”盖聂语气深沉，“你是为了保护月儿才当墨家巨子的吗？”
“不是。”天明重新坐在盖聂身边。
“为了成为一个正直的大侠，才当墨家巨子？”
“当然不是。”
“如果不让你当巨子，这些事情你都不愿意做了，是不是。”盖聂继续问。
“不是！”天明摇头，虽然他很甘心，但是就算是他成不了巨子，他也要变强，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天明，看……”盖聂的话被一只凶猛的岩鹰打断，那只岩鹰将一只包裹丢在天明身边，展翅高飞。
天明拿起包裹，解开它。包裹里放着三套衣服，还有一封信，天明打开信，坐在盖聂身边看了起来，信是月儿用秦国文字写的，他都认识。一字一句的读着月儿写的信，天明揉揉红了的眼睛，“大叔……”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盖聂按下准备讲个天明听的道理，他能自己相通最好。他欣慰地看着天明跑远的背影，雏鸟在经历过磨难之后，总会飞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