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欢对着几位评委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直起身子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势起了某种变化,令本来有些在窃窃私语的人,都不由得安静下来,怔怔地望着台上,那忽然好像在发光的人。
只见她双手手腕一转,做了个漂亮的云手,起了个范儿,轻启红唇……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第一句唱出来,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又似林籁泉韵,荡气回肠,下面坐着的几个评委,立时将身子都往舞台方向倾斜了过去,生怕错过一个音节一个字。
“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尹清欢兰花指微翘,眼神随着手势变化,流转灵动,做出来的身段虽然还稍显稚嫩,却自有一股青涩的优美旖旎味道。
“天生丽质难自弃,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思……”此刻站在台上的,虽然还是那个穿着t恤铅笔裤的尹清欢,却又不是尹清欢,在众人眼中,那里站着的,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妃子,正在娓娓述说着她的故事。
一曲唱罢,全场寂静,大家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境中,久久不能回神。
尹清欢收了身段重新站好,有些疑惑地看着台下的评委们,“这是唱砸了?”
那玉书中收录的内容,是以影像资料的形式保存下来的,尹清欢随手点了《中国金曲录》的其中一个编码,便是这首京歌,夏国首都之前被称为上京,后来才改称元都,所以也有京剧这门艺术。她当时刚听了个过门,就喜欢上了,不但把歌学了下来,还认真揣摩、学习影像里面的那位老先生的身段,她悟性好,加上前世五年跑场唱歌的经验,两三天下来,七八成不敢说,至少也算学了个六七分像,心里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可,如今这是什么状况?她抿了抿唇,考虑要不要出声询问。
“好!”黄教授突然站起来,喝彩的同时鼓起掌来,接着,喝彩声和鼓掌声,像被黄教授惊醒的春雷般,响遍了整个礼堂!
方锐目光复杂地看着台上的尹清欢,心中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地让他发慌,最终还是一甩手,走出了礼堂。
王莺从尹清欢唱第一句,就被吓了一大跳,接着又看到方锐的表情,嫉恨得嘴唇都要咬破了,手指攥得发白,心口像被人泼了一碗辣椒油似的,烧得发疼,看到方锐走出礼堂,连忙也追了上去,嘴里还絮絮叨叨。
“这尹清欢该不是作弊了吧?还是说,她以前都掩藏了实力?不,一定是她好运而已,会一首歌有什么了不起,接下来肯定会露出破绽的!班长大人,你一定能赢过她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安慰方锐,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走开!别跟着我!”方锐不耐烦地吼,加快脚步往校门走去,留下王莺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偌大的礼堂,离开了两个人,并没有影响到里面热闹的气氛,甚至连方锐平时的那些跟班们,都没有发现他和王莺的离开,还沉浸在刚才尹清欢的歌声带给他们的玄妙感觉里,跟着周围的人使劲鼓着掌。
黄教授是几位评委里,年纪最长、资格最老、身份也最高的,他回身对大家压了压手,学生们都克制着激动安静下来,其余几位评委也都重新落坐。
“这位……”他扶起老花眼镜看了一眼花名册,刚才太震惊以致一下想不起名字,“尹清欢同学,你专门拜师学过戏曲吗?”
“没有。”观摩学习的不算拜师吧,她可不敢自己给自己安个学生的名头,戏曲界收徒是很严格的。
“哦?”黄教授更吃惊了,“那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首歌,还有这身段?”
“家传的一本册子上看到过,觉得喜欢,就学了来。”这也算说了实话。
黄教授很想看一下那本册子,可是也知道家传的东西都有忌讳,想了想,只好作罢。
“你是怎么想到要唱这首歌的?”他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身后的学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之前上台唱歌的人,可没有被提那么多问题啊,这首歌有那么特别吗?”
“是不是她做得不好啊?还是做得太好?”
他们只觉得好听、好看,却绝大部分的人,不懂得其中的奥妙。
“册子上说,这是一首京歌,也就是加入了京剧音乐元素的歌曲,”她声音清脆婉转,语气不疾不徐,给人一种安抚的力量,让下面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听她解释。
“京剧,对于现在很多的年轻人来说,还是停留在一句唱词咿咿呀呀唱了半天还没唱完的印象,他们更喜欢和更容易接受节奏明快,朗朗上口的歌曲,所以,很多人觉得京剧或者戏曲,是老年人才去听的,他们不耐烦坐在那里,一分钟都没听完听明白一句唱词……”
“可是,京剧,或者说,戏曲,是我们国家的国粹,是各民族文化的沉淀和积累,是先辈留给我们的宝贵的精神财富,她应该被保留,被传承下去!”
“而我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带给我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具有戏曲元素的歌曲,被更多的人学习、传唱。”尹清欢说完,又对着黄教授微微弯了弯腰,表示已经回答完毕。
“好!好啊!”老教授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端正儒雅的面庞,此刻因为激动,而有些轻颤,眼眶也微微泛红。
“真是令人惊艳的演唱啊,台风优美,嗓音圆润,唱腔宛转悠扬,身段虽然看得出稚嫩青涩,可是手、眼、身、法、步,却做到了端方自然,恬静优雅,对于一个自学的孩子来说,不容易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和感慨。
“更难得的,是你的这份心意,我们夏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可是我们有很多宝贵的文化、工艺在慢慢流失,这不仅是夏国的损失,也是世界的损失!”
他转身对着另外几位评委,“她的歌曲、歌声,还有这份难得的心意,都令人动容,所以,我提议--让她直接进入校区决赛!”
话落,满场哗然!
“我反对!”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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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先辈为我们留下的宝贵的精神财富。
这首歌的名字是《梨花颂》,杨乃林作曲,翁思再作词,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找来听一下。
选这首歌,也是为了向京剧艺术大师梅葆玖先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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