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说着.已经回了正殿里.殿里已经燃起清心香.香味淡淡的.让人觉得既安心.又不至于呛鼻.
二人到一隔间.有侍者送來洗澡水.二人清洗一番.便到了卧榻之上.
方淮这时候才开始讲述之前未曾说完的话.
天剑门有外剑渊与内剑渊之分.其中内剑渊有九次试炼.分别称为剑渊之起、剑渊之顺、剑渊之承、剑渊之色、剑渊之罪、剑渊之镇、剑渊之折、剑渊之逆、剑渊之终.
其中剑渊之镇为第六处剑渊试炼.入口处便分有许多条小路.从天剑门创始便传下了规矩.内门弟子入得剑渊之镇后.只能各自选择一条小路行走.不得结伴.遂是各自所得机缘不一.而其中所遇情形.自然是各不相同.
叶天歌与当时的宿嗔、即现在的方淮选的虽是相邻的小路.只是期间小路曲折.他们所遇见的景色.也各不一样.
恍如叶天歌花了三个月.穿过一片原野.凭一己之力搏杀许多凶猛野兽.险些丧命于兽爪.终究活着走出剑渊之镇.
而方淮却是在一条暗黑甬道里.那甬道极深极长.似乎他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那是磨掉人的斗志与情绪的试炼.真有诚者有力者.必然是要坚定走下去的.而一般人.却都是在这漫长漆黑的绝望里.自己放弃希望.从而死去.
“我当时发现一具尸体.其实里面已经有好几具尸体.但是这个格外不同些.”
叶天歌问:“怎么样的不同.”
“人死了.尸体腐烂以后.都会有尸臭.而这个人身上不仅沒有尸臭.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香味.”
“咦……”
“我其实有个火折子.当时太黑.我不知道要走多久.也就一直沒舍得用.但在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该用那个火折子了.于是我把火折子拿出來.吹亮.我就看见一个发须齐白的老头倚着墙壁.他身上有很多处剑伤.那些伤口却一点也沒有腐烂.”
方淮缠了叶天歌一缕头发放在手里把玩.复又说道:“我便觉得好奇.于是凑近了去看.发现他虽然死之前很痛苦.却一直维系着微笑的模样.他似乎是很满足.我当时并沒有现在这么镇定.自然是想知道他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很明显.我并不能知道.”
“恰好我也走累了.就坐到了这尸体旁边.打算睡一会儿.”
“坐的角度太过巧合.我恰好撞到他的头发.他头发上的玉佩便顺势掉到我手里.当这块玉佩掉到我手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开始剥落皮肤.枯萎血肉.沒多久.他就成为了一具枯骨.”
叶天歌看着方淮.“那玉佩……”
“沒错.”方淮笑笑.“那玉佩就是结绿的心法.相传古时有玉名结绿.剔透玲珑.宋结绿在玉佩上刻下心法.也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虽然玉佩上的字体很小.但是却是用的大如意教独有的手艺.而我终究在大如意教生活过.所以立时便明白了那武艺的精髓.其后两天.我都在打坐练功.终于在第三天.我依靠那功法推开了隔间的门.就到了一片正常的树林.随后我就做完了那任务.”
“那甬道十年未有人通过.我通过了.便被心雨剑尊盯上.”
随着方淮的讲述.一段武林密事渐渐披露于叶天歌面前.
天剑门里.人人学剑.而剑本就是一个凶刃.是伤人的东西.
欲伤人.则必先学会不被人伤.欲不被人伤.则必须刚毅至极.
若要刚毅.则须淬炼.
剑渊就是一个恰恰好的淬炼之地.
外剑渊有五处试炼之地.为淬炼根骨不佳的外门弟子.内剑渊有九处试炼之地.将根骨绝佳的内门弟子淬炼出更为刚毅的筋骨.
天剑门重剑.不管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会学剑.就算是终身只能学会一套剑法.也算是学了.偏偏有一个人是不学剑的.
沒有人知晓那个人的姓名.只知他是心字辈的.称号“心渊”.在心字辈排行第七.虽然他不学剑.心字辈以下的清字辈弟子.人人都称他一句“师伯”或是“师叔”.
虽然他是传说中的不学剑之人.只是……若是在天剑门之中.又怎么可能真正地不学剑呢.
若是一群人都喜欢早晨早早起床.晚上早早睡觉.而其中的某一个人.即便是开始习惯了晚起晚睡.讨厌早早起床早早睡觉的模式.也会逐渐开始早起早睡的.更何况.心渊此人.并不讨厌学剑.也并非是不能学剑.
他其实也是在学剑的.只是他学的比较隐秘罢了.
《结绿》这一心法.对外是已经失传.结果却是在天剑门中.传了一代又一代.
每一代弟子.其中根骨最佳.悟性最高之人.则可去学习这一心法.心法学成后.则就是内定的掌门人选.
在心字辈.根骨最佳.悟性最高之人无疑是心渊.
心渊虽然对学剑沒多大兴趣.不过结绿占了个第一的名头.哪个人不渴望能走到巅峰.心渊自然也是起了兴致的.于是他应了掌门的
从天剑门创立便传下來的规矩便是《结绿》绝不外传.所以对外仍是“心渊并不习剑”.而实际上他已经将结绿剑法揣了个透.
心渊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为人更好饮酒..而饮酒向來是容易误事的.
那日.天剑门有宴会.他于宴会上贪了杯.被师兄心雨送回房时醉呓呢喃了几声关于结绿的事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后來心雨便几次寻机会.故意灌醉了心渊.从他嘴里逐渐套出了关于结绿的事情.
心雨一直以为自己为心字辈最有能力.最是厉害的一个弟子.一直以为待现掌门百年之后.这掌门之位就是他囊中之物.却沒想到掌门之位早已有所属.
他自然是愤恨不已.又十分嫉妒心渊得到那功法.而他既然已经将玄机了解清楚.自然是要对心渊下手的.
于是在一次江湖事件之中.他邀了心渊一同出去.趁心渊不备对心渊出手.
心渊虽然信任自己的师兄.却不是一点防备也沒有.所以虽然受了伤.却并非是无法逃开.
岂知心雨在剑上抹了毒.遂是心渊很快便体力不支.他咬牙往天剑门的方向赶去.以期得一丝回寰之机.
只是他最终沒能赶回师门正殿.他无奈之下做了一个决定.他來到剑渊之中.拼尽力量走进剑渊之镇中的一条岔道.
剑渊之镇中的岔道太多.他是在赌.赌心雨找不到他所在的岔道.也赌.赌心雨不知道这心法是个什么模样.
他赌成功了.心雨跟进剑渊之镇.连试了几条岔道都沒能找到他.只得悻悻而归.
虽然叶天歌的师傅门下只有五个弟子.天剑门内门的弟子却绝不算少.遂是每年入剑渊之镇的弟子都多得很.心雨既然作为一方剑尊.自然是可以了解剑渊之镇的情况的.
自心渊选甬道而入的十年之中.只有方淮所走的那条路沒人通过.而方淮行过那条甬道之后.武功明显高了一个层次.虽然有些武断.心雨便是这样判定了结绿心法就在方淮身上.
他也的确歪打正着.
他盯上了方淮.而当时方淮只是初学结绿心法.尚不能好好运用.在之后的剑渊之折中.他孤身上路.差点就死在心雨剑尊手里.
随后他便再不单独行事.
“所以……”叶天歌突然打断他.“你当时对我一日比一日好.是因为害怕被心雨师……剑尊寻了契机暗算你吗.”
“那怎么可能.”方淮无奈.“这是两码事.我照顾你.不过是因为……”
叶天歌目光锐利.“因为什么.”
方淮蓦然闷了下來.“……我不能说.”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叶天歌冷笑.“反正我们也是十年之后才在一起的.就算当时你是利用我也沒关系.不必藏着掖着.我不需要你这种施舍.”
“我沒有施舍.”方淮仍然闷着.语气更是无奈.“你别诈我了.我不能说.”
叶天歌不再冷笑.他淡然地瞧着方淮.“是不是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肯告诉我.”
方淮轻轻、轻轻地叹了一声.如同一片羽毛缓慢悠然地落入激流的河水之中.
他涩阻开口:“你要我如何.”
那些事情实在沉痛.我亦想与你分享.只是……你若是承受不了.我又该如何快慰你.
难道告知于你“是你自己非要寻求真相.是你自作自受.”
我怎么会舍得呵..
他目光带着些湿润的失落.他又问一遍.“你要我如何.”
叶天歌猝然升调.“那你要我如何.你大约觉得那些事情是不好的事情.不要我背负.那你有沒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似乎失了所有气力.一下子颓废当场.“你不舍得我背负.那我呢.”
声音低哑而悲伤.如同秋朝带着寒霜的风一样拂來.“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背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