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乔布特朗而言,刷新这些亚瑟留下来的学术记录除了挑衅之外也是一种对自己的磨练。
学习不同科目的知识对他而言,就相当于为自己装备上了不同的武器。
这些杂七杂八的知识未必在未来都能够派上用场,但这也是一种他用来麻木自己的方式。
用大量的知识填充在脑袋里,让自己复仇的**深埋在脑海中。
要不然,他会疯掉的。
倘若不让自己忙起来,自己的脑海里会不自觉地反复出现《泥犁》在手中化作飞灰的场面。
倘若不让自己忙起来,自己的脑海中会不断出现如何将亚瑟这个可恨的男人用各种方式击杀的幻境。
乔布特朗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自己的负面情绪在作祟,同时,这也是自己灵魂深处那些黑暗在侵蚀自己的现象。
无论他再怎么让自己平静下来,都做不到像以往那般理智和冷漠了。
他此时只能沉下一口气去忍耐,去接受,去体会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
先前当侦探的经历和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使得他能够去消化这些知识,而不是麻木地将其一股脑地塞到脑海里草草了之。
各种书本和文献变成了他出行的随身物品。
梅林所给予的徽章提供了他足够的权限和权力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就连因为他逃课去参加其他科目而气得牙痒痒的瑟琳娜都对他没有任何一点的办法。
区区扣除学分的惩罚对其他学生来说可能是一种强大的威胁,甚至会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水准,但对“腰缠万贯”的乔布特朗来说,那只是九牛一毛的惩罚,压根就是不痛不痒的。
乔布特朗这一系列反常的行动,令他身边的友人们都为之而侧目。
与他同吃同住的哥伦比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所追随的人,在经历过那一场悲剧后变得无比的陌生。
哥伦比亚能够理解乔布特朗心中的哀伤,但在他的印象中,乔布特朗是一个无比坚强,并且会从容淡定地面对困难的人。
他看着用知识来麻醉自己的乔布特朗,心中少不免多出了一丝怪异感。
“这跟酗酒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疑惑浮上了哥伦比亚的心头。
当然,机敏如乔布特朗自然早就看穿了哥伦比亚这些小心思。
他只是淡然地一笑而过,因为他清楚,哥伦比亚并不清楚自己在盘算些什么。
刷新纪录的事情,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中从令人惊讶到了一种日常的规律,从新鲜的新闻变成了老生常谈的聊资。
现在每一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中的学生或者教职人员,无一不认识这一个用行动吸取众人眼球的超强新生。
当乔特布朗已经成长到连教授级别的教职人员都叹着气说,
“你去下一个学系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他就会合上课本,孤寂地离开教室,并前往下一个教学楼里默默地旁听着。
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和赤红的双眼,成为了每一个教授的噩梦。
起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乖巧得如同一个模范学生。
上课的时候一言不发,并且时不时会在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用笔记录着。
那一本本笔记上都写满了字,还有精美的草绘图案,严格规划后出来的图表等。
他在课堂里,就是一块吸水的海绵。
海绵吸水,但他吸取的却是知识。
令人惊讶的,却是他反常规的大脑。
海绵吸水总有一个上限,将海绵丢到泳池里,总不可能将泳池里的水全部吸干。
乔特布朗却不是一块海绵那么简单,谁都不知道他还能学习多少东西。
不论是花艺、抑或是茶道这种兴趣班,乔特布朗都可以将自身已经拥有的知识将其联系起来,并且触类旁通地将该课程的内容消化,转化为自己的知识量。
甚至,他在结合了自身的知识和见解后,会达到一个超越教授的水准。
当他发问的时候,那一定是从一些极其刁钻的角度进行立体式思考后问出来的难题,而至于是一些挑战权威的疑问。
在物理学的课堂上,他就公开质疑了能量守恒定律。
当时他的问题就让物理学的教授,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却又拿不出任何的理据来进行反驳,差一点就气晕了过去。
“教授,我想问,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世界上的能量应该进行完全守恒。
先不论是不是闭环的环境,再不论是不是单纯的力学环境。
在既定在单一环境中,只有一个微分子,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它理应静止不动,对吗?”
乔特布朗先是抛出了这样一个看似是物理学小白的问题,在教台上的老学者却是眉头一皱,
“理论上是,但你不能舍弃重力的影响。
在重力的影响下,所有的粒子都会受到牵引的效果。”
乔布特朗闻言,轻轻点头,
“您说得一点都没错,那么我想问,最初的世界,在我们设想的宇宙未开的时候,第一份的能量从哪儿来的?
我从观察天文学的角度,发现我们的宇宙在不断的扩张,这象征着宇宙间的能量不是守恒的,而是在膨胀的?
那么假如一切都在膨胀,第一点的,我称之为原始的能量总量,那肯定不是守恒的,而是在不断上涨的。”
老学者闻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宇宙诞生,乃至于生命诞生的问题都是人类从开始研究文明开始就在思考的问题。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因为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现在所说的,最多只是一个猜想。
乔布特朗见到了老学者当时的语塞,轻轻摇了摇头,
“我又假设,原始的能量为守恒,那原始能量所在的质量和体积,理应比现有的宇宙更大才对。
试想像一下,假如原始能量只是小得如同一颗橙子大小,那么它的质量就会引起强大的吸引力。
四周的空间就会被原始质量产生的重力场而扭曲,形成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洞才对。
而黑洞的性质,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倒背如流了。”
老学者闻言,却低下了头思索,
“你说得有道理,但能量守恒定律是伟大的罗伯特.威尔结合了先人的经验总结出来的。
现在已经有不少的科学家和物理学家在这一方面去研究,而早在1847年亥姆霍兹所发表的《论力的守恒》就已经证明了这一条自然界最高又最重要的原理。
单凭你此时的假说,并没有足够的理据去反驳这一条已经被证实的基本定律。”
乔特布朗静下心听完了老学者这一番如同教科书般标准的回答,却是摇着头。
下一秒钟,他飞到了半空,宛如稳坐在了椅子上一般翘起了二郎腿。
他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自身没有做功,但我却飘在了空中。
我自身没有任何的动作来释放动量,那请问是什么抵抗了地球的重力?
是我自己内藏的能量,但我的能量并不是依靠动作来释放的,同时,我在释放能量的时候,我的质量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理论上,当我需要浮空,这应该需要爆炸级的动量才能让人类做到这一件事。
除了吸入大量的气体,用气体来漂浮,又或者是利用热气球的原理,使用热力,又抑或是大规模的爆炸,最后是物体框架湮灭而释放大量的能量。
我一没有膨胀,二没有炸裂,三没有湮灭,敢问,能量如何守恒?”
坐在学生席上的一人立马愚蠢地说了一句,
“你通常进食来补充自己的消耗,你的食量是平常人的数倍,这是总所周知的。”
乔布特朗翻了个白眼,顺便撸起了袖子,展示了一下手臂上精壮的二头肌,
“生物学基础知识,食物转化的热量在日常消耗的过剩的情况下会转化为脂肪,我看起来很胖么?
反过来问你,你多吃一点,你也能飞?
而不是多拉几坨肥料?”
说罢,他缓缓降落,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
此时却是哄堂大笑。
大笑过后,众人才发现,台上的老学者脸色满是阴沉。
乔布特朗已经骑劫了这一节物理课,但老学者本人却找不到任何的理据去对他所说的话进行有效的反驳。
不论是有关宇宙原始能量的假说,还是对人类飞行的举动,不太熟知神秘学的老学者此时只能哑口无言。
————
“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虽然很优秀,但他的论点会让污染了其他的孩子!
其他的孩子以后再面对这些基础理论的时候,再怎么样能够对其信服?”
老学者拍着桌子,在梅林的桌前咆哮着。
反观另外一边的梅林。
他一身颜色斑斓的睡衣,如同彩虹般灿烂,头上顶着一顶滑稽的尖耳帽,一副没有睡醒的睡眼惺忪的样子。
梅林打了一个哈欠,用手虚掩着还没来得及刷牙的嘴巴。
他有些无奈,这并不是第一次接到关于乔布特朗的投诉了。
有时候,就连在深夜的时候,会有老教授找上门来。
梅林有些心疼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大门,门槛都快要被踩烂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耐下性子,意味深长地对着仍然有些愤怒的老学者说道,
“学术是自由的,是开放的。
你理应让孩子们提出自己的想法,只有创新才能有所变革。
乔布特朗跳脱的思维,正正是我们校园里缺少的东西。
他的说法未必是正确的,但也许会给孩子们一个新的思路。”
老学者听到梅林为乔特布朗的辩解后,只能按耐住自己的怒火,但仍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您说的没错。
但他提出的假说,超越了我们现在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研究理论。
我们这些学术工作者,难道不是应该看着眼前的方案去研究,去解决吗?
梅林校长,我们这些搞学术的,跟您这种有上千年寿命的大能不一样。
您可以等,您有大把的时间,但我们不一样。
您不觉得,他这样的影响对孩子们来说有点太过了么?
人生的路很长,但也很短,万一他们因为乔特布朗的话而选错了研究方向,那他们的路就走窄了!”
梅林站起身来,他转过身去,望着窗外的月光。
月光清冷,但仍照亮了那一片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教学楼。
梅林幽幽地说了一句,
“孩子们的路,也不是你说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的。
乔布特朗的话,对孩子们而言,最多只是一个人生中的小插曲,一个在路上的路标牌。
具体往哪里走,终究还是孩子们自己的决定。
我知道你心急,你不想孩子们走入歧途,你也不想孩子们跟你一样走入了这一样一条默默无闻的路。
但,你要记住,我们只是老师。
我们只是孩子们的引路人。
我们的工作,是告诉孩子们,世界的广阔,世界中存在着无数的可能性。
而不是去剪去他们的翅膀,剥夺了他们自由飞翔的能力,去让他们成为你想要他们成为的样子。
是的,失败是痛苦的,从高处堕落是致命的,但你能操心一时,你能操心一辈子么?
今天在课堂上的孩子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校园,会毕业,会踏入社会的。
做好你的本质工作,将你知道的,将书本上记载的,全数教给孩子们,再教一些孩子们做人的道理便是了。
他们的未来,我们管不了。”
梅林的话在理,老学者心里也明白梅林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他始终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
“我明白您所说的话的意思,但您是不是仍然太宠溺乔特布朗这个孩子了?”
梅林转过头来,双眼望着老学者。
虽然老学者看起来年老,但他看到的万物,他所经历过的,只是梅林漫长的生命中其中的一小段而已。
梅林的双眼中带着睿智的光芒微微一闪,
“宠溺?不,我在下注。”
老学者不解地反问道,
“下注?您参与了什么赌局?
亚瑟和乔特布朗在大赛上的胜负么?”
梅林摆了摆手,
“小家伙,你的眼光还是太短浅。
我赌的,是世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