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间健次身体突然一僵,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下来,“你的母亲……?”
“对啊,我的……”秋理奈转动着手中的高脚杯,神色有些意味深长,“……母亲。”
宫间健次又冷哼了一声,看着秋理奈嘲讽道:“你的母亲……就是一个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女人。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吗?你的母亲,在夜总会勾引了我,所以有了你!怎么样,有这样的母亲,是不是很自豪?”
他故意说这些话是想要刺激秋理奈。宫间健次以为秋理奈并不知道当时的事情,只是突然想念未曾见过面的生母,所以想从他口中了解一下。但实际上……
秋理奈弯起唇角笑了笑,看上去很开心,“听父亲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并没有一点被惹怒的样子,她的脸上仍旧是那讨人厌的笑容,直看得他怒火中烧。
她把手里拿着的杯子放下,杯脚在桌上轻轻发出脆响,宫间健次突然觉得她的笑容里充满了讽刺。
“听到父亲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的母亲……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她微微坐直身子,看着宫间健次道:“可惜啊,我却一点都没有遗传她的优点,偏偏继承的都是父亲您那些讨人厌的特质呢……”
“你!”宫间健次将刀叉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比如……阴险、狡猾、自私、薄凉……”秋理奈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这些……全都是跟你学的哦……”
所以,他不能怪她。
“你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宫间健次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站起了身,“邀我共进晚餐就是为了向我示威?宫间理奈……”
“不。”秋理奈打断他,“您错了。”
秋理奈也从座位上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沿,倾身直视他道:“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您一起共进晚餐,没办法,我说话就是这样,如果惹您不高兴了我很抱歉……看样子您好像已经吃饱了,我刚好也吃饱了……就这样吧,父亲您明天还有工作,我就不留您了。嘛……真可惜,怎么说也是我们父女两单独吃的第一顿饭呢……”
或许……也是最后一顿。
宫间健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这一长串的废话,转身大步朝外走,身影不多时就从餐厅消失了。
秋理奈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宫间健次远去的身影,待她走到客厅时宫间健次早已没了踪迹,想是已经坐他私人的车离开了。
秋理奈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半开的大门,以及门边站着的佣人,许久没有动作。好久以后她才转身环顾四周,目光在整个大厅转了一圈,最后停住脚步,什么都没有说就上了楼。
真大啊……宫间家。
从前的宫间理奈觉得宫间家大,是因为它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属于她的只有一个小房间,但她却被禁止在家里乱走,这个所谓的家,对曾经的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冰冷的牢笼,一个噩梦的温床。
她无数次梦到自己在漆黑的宫间家里奔跑,走廊上,客厅里,天台……到处都充斥着可怕的笑声。
就像是一个永远逃脱不了的地狱,她只能在这里亲手扼杀自己所有的希望。
现在……宫间家已经在她的掌中了,在这个大房子里,她说一不二,没有人敢违抗她,甚至她很快就要成为这个家唯一的主人。
但……
这里,对她来说依旧是那么大……
四十分钟后,秋理奈重新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乘车直接去了吉尔·福林格的住所。
下车以后有人给她开门,这里她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不需要人带路,秋理奈熟门熟路地直接就朝他的书房走去。
“宫间小姐终于来了。”推开书房的门,吉尔·福林格正倚在雕花窗边,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今天宫间小姐不来了。”
“福林格先生静心给我们准备了礼物,这样的时刻,如果不和福林格先生一起见证,那岂不是太浪费了。”秋理奈微微一笑,放慢脚步走到他旁边。吉尔·福林格从一旁的酒柜里另取出一支高脚杯,倒了一杯酒给她。
秋理奈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又笑着对吉尔·福林格说道:“现在几点了?福林格先生安排的事情不会有变化吧?”
“宫间小姐别急。”吉尔·福林格听着她的质疑没有一点不快,反而胸有成竹地回以一笑,“现在还早,事情成了,我的人会第一时间传消息回来。”
闻言,秋理奈挑了挑眉,又抿了一口红酒,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坐下了。
吉尔·福林格没再说话,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着,一口一口品尝着红酒,不急不躁地等着好消息。
书房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时间无声地走着,两人心中盘算着自己的事情,谁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这样的沉默在四十分钟之后被打破,轻轻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秋理奈和吉尔·福林格双双朝书房大门看去。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对吉尔·福林格鞠躬以后沉声禀报道:“先生,医院那边都办妥了。”
吉尔·福林格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秋理奈。
她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但紧握住杯子的手却出卖了她。吉尔·福林格视线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徘徊了一下,满意地勾了勾唇,然后才把头转回去。
“真的?”秋理奈轻轻问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来禀报的那人。
“回宫间小姐,花寺若确实已经死了,医院已经发了死亡通知,死亡时间是晚上21点13分。”黑西装男认认真真地回话。
墙上的指针显示,现在正是21点15分,黑西装男人接到医院那边守着的人打来的电话,问清楚情况以后就第一时间来禀报了。这消息是新鲜出炉的,尚且还热乎着。
秋理奈的眼睛里亮起了摄人的光,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杯子,短短几秒,待她冷静下来以后,仰头就将杯子里的酒全都一干而尽。
吉尔·福林格含笑将她脸部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不说话又抿了一口红酒。
难得看她这么高兴啊……看来和那个姓花寺的女人,还真是有着深仇大恨呢。
秋理奈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那样发起了呆。突然之间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曾经让她和柳生知莉痛苦了那么久的两个人,现在居然全都已经死了。
这种空荡地仿佛抓不住一切的感觉……会不会她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这一切全都只是大梦一场?
“下去吧。”吉尔·福林格对门边站着的男人吩咐一声,又回头看着怔愣中的秋理奈。他拿起还剩半瓶的酒,慢慢走到秋理奈身旁坐下,往那个空酒杯里倒了三分之一以后塞到她的手中。
他勾唇笑了笑,轻轻和她碰杯,酒杯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秋理奈,像是呓语一般开口:“别太高兴哦,这只不过是开胃酒而已。”
秋理奈回过神来,将那些多余的心思收起,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福林格先生说的是。”
对啊,花寺若又不是第一个,没什么值得她想太多的。
还有最后一道小菜没有吃不是吗?明天……
秋理奈的眸色沉了下来,那汹涌的、浓浓的黑雾又开始涌动。
“宫间小姐的眼睛真美。”吉尔·福林格看着她突然称赞道,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欣赏,“这样的眼神,最适合商场了。”
“抱歉,我对经商不太感兴趣。”秋理奈笑纳了他的称赞,神色坦然,不自满也不自谦。
“好吧。”吉尔·福林格耸了耸肩,又问,“宫间小姐不打个电话和柳生小姐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秋理奈挑眉笑了笑,“福林格先生不说我都忘了。”
说着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柳生知莉的号码。
吉尔·福林格适时地保持沉默,听着秋理奈语调柔和地跟柳生知莉说话,绅士风度尽显。
挂完电话以后,秋理奈稍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吉尔·福林格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送她到了大门口。
“明天……一定会很美妙吧,宫间小姐。”站在门边,吉尔·福林格突然对准备上车的秋理奈这样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既然美妙,那又为何要难过呢?”秋理奈在车门前站住,带着笑意看向他,“另外,福林格先生可能不知道,血缘并不能决定一切,即使流着相似的血,也未必会有同样深刻的感情。”
血缘其实是很残酷的东西,它可以是两个人之间最深的羁绊,同样也可能是两个人之间,最痛苦的枷锁。
有的感情并不一定能和血缘浓厚程度对等,也就是说血缘亲近的人,未必就会有很深的感情。
血缘维系的甚至可能是憎恨,就好比她对宫间健次。
当感情深厚无法和血缘亲疏程度成正比的时候,某些让人痛苦的东西就出现了。
而秋理奈,正是饱尝这种痛苦,并且极度渴望毁灭它的人。
“告辞了,福林格先生。”秋理奈最后淡淡一笑,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而吉尔·福林格站在门边,看着那远去的车影,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阿娴有话说:这件事还没完,嗯,接着还有宫间健次的事,另外要说的一点是玉村并不在奈奈的计划之内,所以奈奈基本不可能主动出招……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