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将恋爱关系定义为不正当关系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
场馆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半晌,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小个子记者站起来问:“您确定是恋爱关系,而不是某一方单方面的感情?”
唐泽冷眼看了他一眼:“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想我应该比你更清楚。”
“两人于一年前就已经确立了长期且稳定的恋爱关系,并不是各位设想中的包养关系。”
唐泽经过一番权衡,还是决定在此曝光他们之间的关系。
与其让那些人胡思乱想,肆意地猜测许春秋和陆修之间的关系,还不如当场直接干脆了当地说清楚。
“那许小姐为什么逃避不愿意出席这次记者招待会呢?”
唐泽压着心里的火气:“我想我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许春秋正在医院照顾陆总,并不存在逃避的情况。”
“还有什么别的有价值的问题吗?”
“没有的话,我想这场记者招待会差不多已经可以结束了。”
他行云流水地站起身来,看都不看台下一眼,徒留一片追着他的背影走的“咔嚓”声。
……
病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而空旷,任凭外面的风言风语怎样恶意揣测她与陆修的关系,许春秋仍旧是不闻不问地趴在病床前。
精密的医疗仪器上显示着跳动的心率,许春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波线看,她眼睁睁地看着波动的幅度越来越平,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病房里回荡着。
病房里只有戴着呼吸机的陆修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没有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下辈子你还能遇到我吗?”
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可是上天又要把你夺走了。
许春秋抿着唇角,她回忆起在她的隐秘心事还没有宣之于口的时候,在病房里的那个有些仓促的、参汤味的吻,有些犹豫地俯身凑了上去。
你不是说要捧我一辈子的吗?
她轻轻地吻在陆修口鼻上覆盖着的呼吸机上,冷冰冰的医疗器械上只有福尔马林的味道,没有温度。
俯身凑过去的时候,她领口的那枚戒指荡了出来,赤金玛瑙的戒指拴在细细的红线上,在空中摇摇晃晃。
她不自觉地触了触那枚戒指,接着猛地扯下了那根串着戒指的红线。
等等,红线?
昏黄的路灯下,带着墨镜的老人跃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捻着手中的串珠,意味深长地指着许春秋脖子上的红线。
——那是月老牵的姻缘线。
——红线栓得住有情人的魂魄,你爱的人会顺着红线找你,找着找着就回家了。
她手忙脚乱地解开红线,把一端拴在他的尾指上,另外一端套在自己的手上。
再接着她发现,红线系成的线圈竟然越来越紧,抬起手来一看,尾指的指节处竟然被勒出了一道红印子,微微地渗了血。
——你不是说要捧我一辈子的吗?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他。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陆修的意识时有时无,时间被拉得细长,他的感官变得有些迟钝了,脚下触不到地,手指也碰不着东西,眼前仍旧是混沌一片。
右手的小拇指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抬手一看,发现上面流血了,伤口是细细的一线红痕,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你不是说要捧我一辈子的吗?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起来,他拼命奔跑,可是却找不到声音的来向。
右手的小拇指又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很疼。
他疼得五感渐渐回笼,眼前的混沌被拨开了,周围一点一滴地开始有了声音。
病房里其实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可是他却觉得那么吵闹,医疗器械的“滴滴”声,窗外的蝉鸣,还有走廊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他还听到了自己闷在呼吸机里的沉重呼吸。
一呼一吸,喷涂得内壁里朦朦胧胧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眼皮很重,沉沉地压着,他费力地睁开细细的一线,只看到了模模糊糊的色块。
最初的感觉是麻木的,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冻僵了的人一样,正在记忆的篝火边慢慢地缓过来。
再下一秒,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仿佛油彩打翻在了视野里,灰黑一片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明艳起来,仿佛一切都是斑斓的,鲜活的色彩争先恐后地闯进他的视野。
他看到许春秋正垂着眼帘,捧着他冰冷的手细细密密地吻着。
她的小拇指上拴着一条红线,那线系得很紧,几乎要勒进皮肉里去,那红线延伸着,蜿蜒着,和他小拇指上系着的线圈连成了一条。
他挣扎着坐起身,艰难地抬手摘掉了脸上的呼吸机,浑身的器官像是生了锈一样,疼,而且不听使唤。
许春秋倏地睁大了眼睛:“医生,医生他醒了……”
她像是不敢确认一样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生怕眼前的陆修是幻觉一样。
陆修猛地把她揉进了怀里,带着满腔失而复得的喜悦。
许春秋怔愣着,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她缓缓地伸手回抱住他,下巴轻轻地枕在他的肩颈上。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修的嗓子是哑的,声音喑哑而低沉:“我去了你的那个世界。”
许春秋蹭蹭他的颈窝,小奶猫似的轻轻“嗯”了一声。
“我还找回了一些记忆。”
许春秋缓缓地直起身子来,无言地与他四目相对。
找回了记忆,是……什么意思?
“我都想起来了,”陆修笑道,“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刻了两枚芙蓉石的方章,我就不客气地全都收下了。”
许春秋扁一扁嘴,小小声地嘟哝:“强盗……”
“那章子刻着我的名字,你不送给我也没有别人可送了。”
许春秋正要开口,只听病房门“哐当”的一声被打开了。
是刚才被她那一嗓子招来的大夫们,三五个医生披着白大褂站在病房门口,目瞪狗呆地看着许春秋的双手正挂在陆修的脖子上。
……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