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徐山心中一动,招来古元泉,让霍驰道准备三个玻璃杯子和缝衣针,可这个年代,哪如后世随处可见,于是腾空三个透明的玻璃酒瓶,分别装入农药、血液和麻药合水。
二人见徐山的鼓捣,面面相觑,莫名高深,曾经的人间高人道友,皆变成了如今的小学生。
徐山原本计划挑取古元泉身上的蛊虫,但看他气色衰败,担心惊动其体内其余潜蛊,得不偿失,于是祭出天魔葫芦神识,扫描自身,寻那最为体表三处潜伏的三只蛊虫,手持钢针,暗劲附指,一刺而下,然后化劲喷薄震荡,三坨血肉,坠体而出,分别掉在三个瓶子里。
鲜血喷涌而出,他用旁边早准备好的酒精洗过白布缠上,屈指一弹,空中莫名某种生气一荡,扑向创口,却是他才领悟的灵木之术,残败血肉就隐约开始生长恢复。
“师傅!”
霍驰道二人突然见他自残身体,关心之下,抢到面前。
“散开!雷来!”
徐山脸色一变,厉声喝到,刚才的担心果然变成现实,不知是血肉之味,还是震荡所致,三个创口附近已有蛊虫苏醒咀嚼。
“咔擦!”
虚空生雷,就在三人头顶,霍古二人只见眼前一花,白晃晃,耳中已经嗡嗡响,不闻余声,如几指粗的电蛇轰在徐山身上,他瞬间头发炸立,刚才裹上的白布都变得焦黄,一齐呆立当场。
良久几人转醒,看到前一秒还仙家模样的徐山,瞬间从云端坠落,乱毛邋遢不堪,简直还是脸碰到地面,想笑又不敢,扭头一边,哪敢直视,生生忍得肚子叫疼。
徐山神识下,众虫果然被电晕潜伏,心松之余,知道二人的表情,自己也不禁莞尔,暗讨,这雷法妙倒是奇妙,就是以后还得琢磨如何控制力道。
他头发像爆炸鸡窝一般,让古元泉随便替自己系了道髻后,上前仔细观察瓶子。
农药与麻醉药的瓶子都是透明,他的视力无埃,肉眼可见,那细若发丝,长如毫米之虫,农药瓶里,优哉游哉地吃着血肉,麻醉瓶里倒是潜伏不动,然后祭出神识扫描血液瓶,那蛊虫简直就是老鼠掉进米缸,大口吞咽,就这么点时间,已经胖了一圈,似乎吃饱了,开始吐丝!
徐山退开思索,另外二人现在已经明白了他在做什么,纷纷围着瓶子观察,他们视力虽然不如徐山,但那农药瓶里,血丝震荡,隐约看得到有物蠕动,古元泉想到自己一身的此虫,脸色刷白,头皮发麻,就连霍驰道也忍不住看他一眼,离开一步。
“蛊虫毒虫!”徐山微叹,明白自己又断了一条伏虫路,与此虫比吃毒药,败的只会是自己。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做实验,盖上盖子,让古元泉唤来徒子徒孙,交代清楚瓶中之物的危险性,让众人远离,留古洛阳观察瓶子动静,如实记下观察到的变化,待自己几人回来再做研究。
用过早餐,简单收拾一番,带上血液和麻药,三人立即驱车出发,临行时,乌云猴儿总觉得他们要抛下自己,翻滚跳跃不甘,表情似在哭喊,简直就是小孩耍泼,徐山只得也带上,猴儿上车,自行钻到行囊中,抱住小鼓傻笑。
古丈到芷江,如今没有高速,几百公里的国道县道,大半还是崎岖山路,如此又是一天时间,不过沿途山高林茂,风景优美,视觉上算得也有几许享受,只可惜霍驰道开车,古元泉忧心生死,只有徐山淡然而得。
芷江,素有“滇黔门户、黔楚咽喉”之称,因诗人屈原“沅有芷兮澧有兰”而得名。
几人到后,随便在路边停了车步行,华灯初上,街头行人衣装各异,缠头裹脚,色彩缤纷,女子身着银佩,走路婀娜,一路铃铛,好一番异域风情。
霍驰道背着徐山行囊,在旁解释,这芷江,是侗族大县,人口过半,其余苗土回瑶数家,尽是九黎之后,算得真正的异汉之地。
几人随人群而走,不知如何来到一个小型广场,上面居然还有篝火,十几个男女青年在对歌,观察之下,有些纯属作乐,有些则含情脉脉。
徐山会心一笑,这人间烟火,却是比老山幽灯作伴来得温馨,面前恍然出现前世与妻子在黔南小黄的画面,那是二人定情后的第一次旅行,在小黄之夜下,侗族大歌声中,享了人伦,定下婚期。
霍古二人突然见徐山不动,定定看着篝火痴了,脸上还出现重未见过的温柔,也不出声,心想他虽然神通无边,视生死于无物,可一头花发,满身疤痕,又从未谈过过往,怕背后依然逃不脱生离死别的沧桑世情。
半饷徐山才醒过来,哑然失笑,自己斩断过往,只身向道,原以为一颗道心已洗得琉璃无埃,不想这几日又被唤起波动,前一次是在龙蒙小楼,这一次又在红尘广场,如此真要达到那所谓太上忘情,也不知何等遥远,这颗心啊,还有得修。
三人在街边小店,随便用过晚餐,当然这个随便不是老板眼中的随便,简直就是豪客,五只硕大火腿,都下了徐山和霍驰道的肚子,他二人肉体强悍,对后天之精需求甚大,徐山一人吃了三只,古元泉也被他强迫吃下半只!
趁热打铁,徐山不再耽搁,吃完做主准备前往舞水河畔。
向老板寻问可知一个叫“香杀月”的人物,老板茫然,再问妈祖庙,老板拍腿就指出方向,原来他们本地人叫之为天后宫。
行路几里,过得石桥,在水一方,一庭院幽幽,灯笼挂檐,里有楼阁高耸,临得门前,上书“天后宫”三字。
霍驰道上石阶敲门,片刻就有脚步声,一小姑娘身着灰衣灰帽开门探头,灯光下猛然看到伫立面前的黝黑大汉,仿佛猩猩当面,显然吓了一大跳,生气道:“不知道规矩么?烧香明日九点过后再来!”
可怜霍驰道纵横湘山半生,这一刻马上老脸堆笑,弯腰作揖道:“姑娘原谅则个!实在有急事求见宫主,亲人受了祸害,命在旦夕,还请通报一声。”
小姑娘一脸不耐,泛起白眼,道:“有病不去医院?真是有病啊!”说完哐当一声就关了门。
依平日性格,霍驰道老早就砸门进去,可现在是求人,他尴尬中回望徐山。
徐山早就听力全开,后面甚至祭出神识,这里说来还是在大山边缘,上一次中了龙蒙一介凡人的蛊虫,现在可能进入修行之士的地盘,如何会不小心万全。
他向霍驰道示意,且安静,闭目琢磨灵台收获的宫内立体画面,那小姑娘确实是守门人,回去就在十几米外的一个房间坐下看书,并无奇异举动,再远处有阁楼几间,内有菩萨造型,旁边还有几间厢房,里面有人活动,听声音是在敲木鱼念经。
他睁眼皱眉,这天后宫哪里有什么仙家菩萨,完全是一个尼姑庵,他神识只扫描了百余米,再远就太过消耗元气,于是侧向沿着墙步行,几分钟后,彻底清楚,里面不过四千平米左右,还远不如水宁观占地,神识下一丝元气波动都没发现,彻底死了心思。
三人回到河边,如此徐山已经没有多的选择,准备安排霍驰道照顾古元泉,就用麻醉药注射,自己一人前往五溪蛮,轰破众寨,擒拿司辰。
他刚要开口,突然耳朵一动,捕捉到风中一丝声音,宁静幽远,韵味深长,如何不熟悉,正是他当年神念攻破洛则泥丸,古琴演奏的《高山流水》!
“咚…咚…”
那琴声像从九霄婉转祥云,似高山汩汩清泉,如古庙禅唱,暮晚钟声,醇和清亮,仿佛一杯老酒,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祥和安宁。
徐山瞬间脸色就沉,这琴声之高妙,世所罕见,远超自己前世听过的一切演奏,洗涤人的心灵,一如宗教里的圣歌,就连自己刚才因想踏破五溪的暴戾之心,也慢慢平复。
徐山现在是什么修行?!除非心中不设防,不然怎么还有人可以影响到他的心灵!他已经知道,此间果真有大能,就是那琴声主人!
于是寻声而往,那声音来自宫后的一座高山,夜幕下俊秀安然。
徐山领头,还好天上明月已起,不然后面二人可就难行,走了蜿蜒小道,无名之路,越岭而行,穿林而过,十多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已在山巅的一处断崖草坪,几百米外的草坪尽头,岩脚之下,有几簇丛林,里面一灯如豆,隐约是两间木屋,而那琴声正是从此出,但三人刚踩上草坪,琴声已戛然而止。
“打扰阁下,此间主人可是香杀月宫主?”
琴声既停,徐山明白对方可能知道自己三人来访,关闭神识,运起铁肺铜喉,远远送过问候,求人之下,礼数还得周全。
“不知是何方道友?所来何事?”良久,山风中传来一个老妪之声,不温不火,一如刚才琴声,但却又仿佛就在耳边。
三人互视一眼,都有了喜色,对方没有否认!
“我们是古丈水宁观道士,前几日在苗家遭了蛊虫之祸,听闻宫主有妙术,此番前来,但求一救。”徐山坦然道。
“水宁观?”不知为何,对方声音仿佛变冷了一些,道:“既然如此,你等且过来,我话说在明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门口有些条件,你们答应了,我就施救。”
这个三人却是早有心理准备,就连古元泉所谓真正的道士,也是要卖香火钱的。
三人往那边前行,尚未接近木屋,就闻得异香阵阵,沁人心脾,却见木屋周围,有十多树梅花,正在月华下怒放!
古霍二人大奇,这可是人间五月!香杀月,香杀月,果真仙家手段也!
徐山自然也有同感,但他思考更多,修行界他还真没遇上几个好人,这等异术,不得不防,虚空内玄黄猴子曲指双弹,宝瓶无形之水刷过全身,天魔葫芦神识,扑向四周。
“嗡!”“你到底是何人?!”
两个声音陡然响起,徐山如何不明,那木屋原来是个院子,外面两间,其中一间内有一中年女子斟茶,对面坐着一个男子,里面临崖处还有一间,内有古琴一张,自己神识到处,那琴的主人拍琴而起,厉声喝道。
“啊!”
惨叫瞬间就起,古元泉和那室内的男子往地上直倒!
“你敢!雷来!驰道护法!”
徐山神识之下,第二次出现自己看不透之人,第一个当然是那飞仙闻玄声,自己的神识只扫到一人形物体,仿佛外穿隔离服,不想对方就暴起,那嗡声入耳,身体蛊虫就醒!
他何等果断,一声咆哮,虚空炸雷,仿佛闪电成网,三道霹雳,分别而降,一道里屋那个人形处,一道古元泉,一道徐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