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设在路边的寮棚,难免受风尘之苦。但两队上下,众志成城,丝毫不影响人们对大桥开建的热情。
些许浮烟泥尘,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尔尔。说白了,权当给他们的碗里添些许香料而已。
“管它什么风和尘。”
每个人都如此说,大伙儿就求个方便。
实在要讲卫生,搬到河边也行,但那是午餐。
早餐嘛?
注定是要在寮边煮的了。因为义务煮早餐的毕休,不可能起得那么早。
就算起得早,也不可能为了那一碗清水粥,而早早的,在这寒冬的河边,忙乎!
“为了你那碗粥,而早早的就在河边忙乎。……兵佬不能,你也不能!”
理解的人都这么说,不理解的人,也这么想。
理解归理解,起早,是难免的了。
起早,这一点。对刚从部队复员的淡路来说,算不了什么。
为了大家的这碗清水粥,不落拉。淡路尽量的把时间调配得好好的。既不让人们在开工前喝不到粥,也不让煮出来的粥,人还未到,粥就冷了,冻了。从进驻那天开始,兵佬淡路就每朝按时起床,按量下米,从不落差。每朝天蒙蒙亮,淡路就起了床,一手提一只桶,下到寒气腾腾的河边去打水上来,擦锅,生火,煮粥。烧着火了之后,淡路就会穿上他的军大衣,坐在火灶旁,一边往灶里加柴,一边烤火。
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看着慢慢生起的腾腾烟雾,还有浓烟中的一撮,越来越明朗的火焰,淡路感到一股暖流在他身体里涌动,沸腾。而这股暖流,他是从未有过的。
火生起后,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淡路也会倒在床上伸伸懒腰,随火自燃,粥自开。
“兵佬,煮好粥了吗?”
那是上小学的学生们。他们一早就踏着竹桥,高高兴兴的冲向河滩,在沙滩上撒撒欢,然后,怀着一股激情,冲上河岸。
他们一大早的就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一看,望一望这里的大桥。
虽然大桥还在水里。可他们心中的桥,早就随着兵佬淡路的进驻,就建起来了。学生们一冲上河岸,就会看到兵佬淡路驻守的寮棚。——这就是桥的影子!学生们一见到淡路,就会向淡路打招呼。大桥开工后,人们把这原本荒芜的河滩、山地,开了荒,锄成了路。通往两个生产队的路,也因有了大桥的影子的存在,多了一长沟通的路子。虽然,这路还是薄薄的,高低不平的。
可那毕竟是一条路。这在以前,可是不有的。虽然,这地方不错。这里的路是新的,桥,亦是新的。有了这新的路,新的桥。现在,小村里的人们,一改以前的习惯,都取道这里而行了。尤其是上学的学生们。他们无不为将快要有息的桥的而咸到兴奋和自豪。湾子路边,虽有鬼怪灵异之说,但随着建桥的工序,一步一步的铺开。那些怕鬼的,信神的,不论胆子小,还是大,大都把顾忌抛开,撑着胆,到工地来,先睹为快。实在胆小的,也会选个天光日白的日子,猫上一眼,再迅速归去。说来说去,人还是脱不了好奇心的驱使。何况,作为小村的人,那也是和自己有着息息相关的关系。
建桥的工作,本身就需要大家的参与和支持。人气旺起来了,鬼的言论,也就日渐的淡化。寮棚的守夜的灯,是亮通宵的。
所以,小村的学堂虽然在山的那一边。学生们,还是特意的起个大早,舍弃了原本的路,定要绕道到这里来,踏着带着泥土气息的寒霜,到这里来。
为的,就是能每日都知晓大桥建设的新进展,新变化。
“煮着哩!”
兵佬淡路一听到人的声音,就会从床上,或者灶前动一动,伸一伸脚,踢一踢腿。兵佬淡路做了这些动作之后,探头看了看学生们,从床上下来,走到灶边,拿起一根木柴,扔进灶膛。要是火不旺,他会再拾起另一根柴,往灶膛里拔拔,以免柴多了,暗心,燃不起来。
那些早起的学生们,有时也会走到淡路身边,和他说说话。在说话的空间里,他们也会给淡路看着粥煲,加进去一两块柴什么的。总之,他们有他们的力量和感知。
淡路也就趁便在床上躺多一会儿。
每朝早,从镇上开往县城的第一趟早班车,从寮棚旁经过时,毕休的粥,也煮得差不多了。
车子卷起尘土,确实扰人。铺天盖地的,几乎把淡路和锅灶都裹到里面去了。那滚滚风尘,让人闻着,就感到窒息。这样的事情,只要你在路边,有车驶过。从不可避免。经历了一二次,淡路倒是很快的就总结出了一个经验:往路面泼水。只有这样,才会对尘土,有一点点的抑制的作用。
客车过后,淡路拍拍身上尘土,脱去大衣,拎起两只水桶,往河边打水去。
天渐渐的放光,路上的行人,也逐渐的多起来。过往的车辆,更是密集了。
往路面上泼水,从第一天开始,慢慢的,就成了淡路每日的必修课题。
好在,这个没有定额的课题,全凭淡路的心情而定
心情好时,泼多一二担;心情慵懒时,可能是一担,也可能是两担,甚而一担,也没有。
有时,也有部分有公德心的群众,从河岸上来时,顺手提上一桶二桶的,把这尘烟世界,浇一浇,淋一淋。
每朝早,在兵佬淡路下到河岸的这个时间段,老狗厉有成就像相约好似的,准会踏着朝早的雾霜,从山的那边,转出来,咯咯的走在人一踏上去,就打拍子的竹桥上。
这个曾经的神鬼论者,每天都是第一个早早的来到。
老狗厉有成的脚一踏上竹桥,就会站在他亲自指挥创造出来的竹桥上,把整个工场检视一番,看一看那里有什么缺补,那那里又有什么缺漏。
老狗厉有成把整个工场巡视过后,才感到放心,踏实,提了一夜的心,也才算得到安落。
“早……”
老狗厉有成老远见到兵佬淡路,就高声的与淡路打起了招呼。
“早!”
淡路提着水桶,看了一眼站在竹桥上的厉有成,回应了一句,继续下到河边去打水。淡路打了水,两手提着,走上河岸。
厉有成看了,很是啧赞,说: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有力头,好力头。一边提着一桶水,依然轻如带信。要是换了我,就不行喽。……老矣,不中用啦!”
淡路听了厉有成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依然提着水,一口气的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