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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冬雨(1 / 1)

谚语说:人算不如天算。

谁料,冬至这天。天色一改往日寒风呼啸,云卷树低的局面,而变得风停云低,树静河冻的样子了。

这天色天一光亮,就如此了。有人说:要下雨了。果不其然,挨排到中午时分,天竟真的下起了毛毛细雨。先是纷纷扬扬,像是下雾,浓浓的雾,而后,愈下愈大,丝丝沙沙的下了起来。这是中秋以来的,首场雨。沙沙的天雨,从灰朦朦的天穹间洒下,落在沾满尘埃的树叶上,落在干得发白的路面上。雨点,落在树叶上,洗涤出墨黑的水滴。

那些墨黑的水滴,滴在地上,立刻把地上的尘埃砸成一个圆圈。

这个圆圈也黑黑的,泛着白点。随着雨不停的下。一个圆圈,二个圆圈。这个圆圈盖住了那个圆圈。慢慢地,水多了起来。那些泛着白点的水圈,也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找不到原来的痕迹了。雨越下越大,雨点越来越稠。

顷刻间,浮尘漫土掩盖的路面,就变成了浊水漫流的水沟。

更想不到的是,这场说来就来的冬雨,起初是丝丝沙沙。弄得人们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开始时,人们还不以为然的开工的开工,说话的说话,全不把这雨放在心上。可雨不停的下,并且丝毫也没有停歇的意思。人们感到不能再在河边待下的时候,不少人的衣服已经被淋湿了不少。

被淋了衣服的人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用手遮着头,小跑着,尖叫着,冲过竹桥,奔上河坡,路进寮里,躲避这场意想不到的冬雨。他们一边跑着,一边说着这场雨。

“这老天变得快哩!”

“谁说不是。昨天还天晴地爽的。这回,说下就下了,全无准备。……家里还晒着衣服呢?”

“我的,不也是?——全给淋了!”

“也好。下场雨,淋淋这天焦地旱的粉尘世界。再不下雨。连井水也会枯了哩?让我算一算,七月十四,八月十五,九月九,冬至,……快五个月了吧?从没试过,这么久连一滴水也不下滴!”

“五个月?没有的事吧?割禾的时候,不是下了的吗?”

“去!那算什么雨?不过是下了几滴日头水罢了!”

“总比没下的好。”

“好什么好,那时我家的谷,还在晒场上呢?结果,给那场雨,管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是它真的下,也就算了。可我们家里才收好。天它偏偏停了下来,不下了。你说,作弄人,不作弄人?——害得我,连喝碗粥,也不得安宁。”

“这回,好了。我家的菜园,不用每天都忙着给他浇水了。你不知道,就为了浇浇家中的那块瘦田,每日家的,不知花费了我多少的时间!”

“说的也是。……不过,今天是冬至耶!”

“冬至?冬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顶多包两个米粽罢了。——你家包吗?”

“包!怎么不包?大人不吃没问题。可是家里的小孩,得吃呀?总不能让他去看着别人家吃……”

“不就是?天冷咧!古话说:天寒地冻,火笼灰米粽。你看这天,冷的!要不是为了建这座桥,打死我,我也不出来这儿。”

“冬在头,冻死牛;冬在中,十个秆栏,九个空……,今年,今年是中,还是在尾?这是有讲究的,自是各有不同。”

人们挤在寮棚里躲着雨,说着些天南地北的话。

雨天弄得人们不得不挤在寮棚里开饭。

原本砌在露天的火灶,在寒雨中,差点开不了火。还好,人们撑着雨伞,撑着雨衣,在寒雨中,躲躲闪闪的,总算把饭煮好。可轮得炒菜时,就不那么好待弄了。

那可是在雨中啊!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人们把炒菜的镬头搬回了寮里来。

临时的火灶,当然是三块石头架设的三脚灶了。

架设这种简易火灶,在一伙避雨的闲人的帮手下,瞬间可得。

山寮瓦厂,随吃随讲;荒山野地,随时随地。

三脚灶架设好后,三翻两炒,菜样式微的工地餐,就大功告成了。

人们把菜分作几大盘。

人员也分作几处,一处一盘菜。

人们在寮棚里,就地散开来吃饭。

平日里,天晴地爽,大家分散在棚里,路边,河廊,见不得怎么热闹。

今天,雨淋水迫,大伙儿都一下子的都挤在寮里。平时显得空旷,冷落的寮棚,不由得人头簇簇,人声鼎沸。

人众好饮酒。工作辛苦的人,来二两,更是常事。

其实,工地里常备有酒。

——白酒。

一大胶罐,就放在毕休的床底下边。

又便宜,又实在,这就是庄户人家的念头。

“过了冬就是年,賖到就是钱。今朝有……”响佬淡锋一边吊着嗓,拉着腔,一边敲着手中碗,坐在淡路的床边,猫下腰,从床底拖出酒罐。

酒罐轻轻。

原来,空了也。

响佬淡锋提着酒罐,举起,扭开,把罐口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往里看了看,再摇了摇,信不过似的又仄着身把罐子翻转,扬了扬,说:

“咦?没了耶!”

淡锋摇着酒罐,转身向着负责帐目的柳天忠。

“胡须佬,没酒了耶!”响佬淡锋大声的嚷嚷。

正拿着碗找筷子的胡须佬柳天忠听了,一手拿起一对筷箸,一边回头,看了看正拎着酒罐的淡路,说:

“哦?没了!……去买呗。”

今天,柳天忠忙个不停。今天的厨工,就是他。在小村里,人们公认他有两下子。平时,村里的迎婚嫁娶的大小事情,都是请他把厨的。

今天,难得胡须佬柳天忠得闲,他也就在众人面前露一手了。

雨天,把开饭的时间提早了来。

要不是柳天忠有两下子,是经过阵来的,还真有点忙不过来。

柳天忠在忙乱中,想不到还有酒的这一回事。

虽然,他平日里,也时不时,来一点儿。

“雨还在下哩?”

淡锋提着酒罐,来到寮前,抬头望了望天,就有了退意。他站在寮前,犹豫了一下,又伸出一只手,撑着手掌,探到寮外,试了试,缩了回去。

“叨!”柳天忠看了响佬一眼,放下手中碗筷,一把从淡锋手中夺下酒罐,回头从寮里扯了张胶纸,披上,顺手戴上帽。

柳天忠穿戴齐备,转身看了看正窜着火苗的火灶,叫:

“兵佬!单车。”

“这不是?”有人帮着淡路回答胡须佬。

淡路的单车给塞在寮棚靠里的位置。

自从开始守夜以来,淡路就从家里把他家里的那辆旧单车骑了出来。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方便。为了方便,淡路干脆把单车放在寮棚里。

淡路想:放在这里,想什么时候骑,就什么时候骑!

这台旧单车,是淡路父亲留下来不多的遗物之一。

廿八寸,凤凰牌来的!

老式装,钢水好。

这车子,虽有经年,可还不见得怎么生锈。

也不曾怎样的大修大整过。

旧单车那给辗得光滑的轮胎子,充分证明。那不是买来睇的,而是用来使的!

单车特意加大了的后架,显得车子特别的坚实,和厚重。

这种车子,载上百来斤,不在话下。

只要你车技好。

淡路上学时,就常骑着它。

淡路父亲过世后,他的哥嫂们不屑于骑着这种老家伙。

淡路也就顺了过来,把它当作他的临时坐骑。

其实,淡路正计划从他的退伍补贴中,抽出一部分来,买辆摩托车,骑一骑。

只是,到目前为止,淡路还不确定,他该是挑台新的呢?还是随便要辆二手货。

他在这点上犹豫不决。

再说,路不通,也是一个问题。

“等到桥建好了,路通了,一定买!”

淡路一再的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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