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路在刘凤的房间里站了站,白天的时候,他就来过了,那时还是很多人,都是乡下人家,淡路觉得与自己家没有什么不同。可淡路再次进入这个空间时,就觉得这里与白天截然不同了。白色的蚊帐里,昏黄的灯光下,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裹在那张素色的被盖中,凌乱的头发搭拉在枕头上。那双无神的眼睛在淡路初初进来时,闪了闪,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在淡路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接触的当儿,她的眼皮又跳了跳,旋即就合在一起了。就在那时,淡路发觉她的眼角间闪出了一滴泪珠。她强忍着,转了一下头,只是轻轻的,轻轻的……。她的泪珠就滚出了眼眶,爬过脸膛,悄无声息地滑过耳旁,落到枕边,融在发际间。淡路看了心一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淡路看着躺着的刘凤,抽了抽鼻翼,他闻到了房间里浓浓的药味儿。那是厉有成给刘凤配制的草药。这些中草药,不论一时间用到的,还是不用到的,厉有成都一股脑儿的备在刘凤家,以备不时之需。
“好一点了吗?”淡路转过头,从厉有成堆放草药的角落里收回眼来,看着刘凤,轻轻的问了句。虽然董阳也在一旁,可淡路觉得他对着她们不知道谈什么才好。淡路想了好一会,才想出这一句话。
我是来找厉有成的,淡路对自己说道,他不在,我就得走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淡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刘凤,又看了一眼拿着手电筒的董阳。
伤痛在身的刘凤对淡路的到来,只是看了一眼,轻轻的说了一句:“你?”
在这样的寒夜里,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不知这个住在对河的人,来她这里是干什么的。以及她听到淡路只是顺路过来看一下厉有成是否在这里是时,她的心就即刻坚起了一道防火墙。
“他是在看我笑话的呢!”刘凤这样想着,对淡路的到来也就有点不理不睬了。即使她那布置得简简单单的房间里还有两条空闲着的板凳,她也不请他坐,也不再说什么,闭着眼睛假寐。可她那条冷冷的泪痕,在这寒夜里,昏黄的电灯底下,发着寒光。
刘凤的伤,这时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肉体的伤容易好,心的伤却重重的刺伤着她。所以,这段时间,她虽然知道自己可以下床走一走了,她还是慵懒的躺在床上,窝在被窝里,靠着时间来舔愈伤口。即使今日发生了张芳昏倒的事,她还是倦倦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其时刘凤听到董阳的惊叫时,先是一惊,本想挣扎着起来的,可她一听到董胡声那鸭公声似的嗓门时,就一头靠在枕头上,不想起来了。以后的事,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也不再理会得那么多了。这段时间里,尽管厉有成来过,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也来过,她也不大清楚,也不大理会得了那么多。直至,天黑时,董阳陪着张芳从医院回来,她才清醒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
淡路是董阳请进屋的,因为董阳觉得,张芳和刘凤都已经卧病在床。虽然她是隔离屋的,可毕竟比这个住在对河的淡路近一点,所以也就代了一下屋主的份。刘凤与董高的事,董阳早就知道了。只是董阳不知道董胡声与刘家还有另外的事,除去一切董阳不知道的事,还在读着书的她,少在家的她,就只知道这一点点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与结果,董阳理会不了那么多。她更看重的是邻居的份,还有与刘凤自孩提起,就共同陪养出来的感情。董阳想那是她应该做的。
“不进屋坐一坐?”董阳的手电筒从屋脊收下来之后,站在走廊上对着深夜造访的淡路发出了淡淡的邀请。
“哦……,方便吗?”淡路想了想,说道。要不是董阳这么对淡路说,一心只想着来看看厉有成是否在这里的淡路,本就打算转身就离开的了。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来都来了。”董阳轻轻的说道。
“噢……”淡路说着,这才进了刘凤的房间里转了转。淡路在屋里看了一眼装了两只玻璃瓦的瓦楞,不知说什么才好。两年不见,这两个当日上下学都一同同过路的小女孩,竟都大变了样。过屋闲聊的董阳穿了件红色的风衣,还戴了对手套。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冷,时不时把双手搓了又搓,在不搓时,她就把手放在两腿坐着,借双腿的暖气温一下手。与淡路进来时,董阳先是在淡路身边站了站,就在刘凤的床头边坐了下来。刘凤的板床垫了张薄棉被,董阳这样坐上去,就会感到温暖许多。
“不坐?”董阳帮着刘凤掖了掖被。对站在板凳旁的淡路说道。
“不坐了,”淡路说道。他想回去了,在这里,他感到有点不自在。
“到处都是黑遢遢的,坐一会,又怎样?”董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