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开天来说,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兄妹二人相拥而泣,过了一会,张开天说道:
“颜儿,快谢谢这位姐姐。”
张开颜转身匍匐在地,正要叩头,却被红衣少女拦了下来:
“不用了,我若是贪图你的感谢,便不会救你。还有,我有名字,我叫叫湛蓝乍现霁初晴。”
飞雪方霁,湛蓝晴空乍现,多么好的一幅清丽美景,也正好配得上眼前的美妙女子。
张开天虽然读书不多,但听到这个名字,却也是毫不犹豫的想起了“美丽”这两个字。
霁初晴话语虽然客气,但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显然,牺牲这株七色花对她而言也是十分沉重的代价。
张开天忍不住问道:
“恩公,到底七色花对你而言有什么用,或许我们可以设法补救。”
霁初晴微微笑了笑,显然,她并不认为张开天有那个能力,又或者她觉得那样是挟恩图报,低了格调,只听她说道:
“休息一下,便去寻找出口吧,我想回去了。”
张开天见她并没有接自己的话茬,知道她瞧不起自己,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做一件让她刮目相看的事。
当下不动声色地说道:
“恩公一定饿了吧,我这里有些异猪肉,一起吃吧。”
霁初晴摇了摇头,说道:
“异猪肉性凉,对修为有害无益,特别是她,大病初愈,绝不能吃。”
“可我没有其它食物……”
“我有。”霁初晴打断了张开天的话,从芥子里取出一只银葫芦,倒出三粒手拇指大小的白色药丸,分别给了张氏兄妹每人一粒。
张开天接过药丸,只觉沉甸甸的,不像是普通食材,就听霁初晴说道:
“这是用黑蜂蜜与暗灵芝融合提炼而成,叫做玉玑丸,含于口中,运功催化,一丸可供三日饮食,亦对修为大有好处。”
她率先将丸药放入口中,催动玄功,就见有丝丝白气从她头顶散发升起,片刻之后,神采奕奕、精神饱满,显然,这是一个即补充体力,又提升灵力,更增强修为的一举三得的过程。
张开天也学着她的样子,将玉玑丸放入口中,登时,一股异香充盈喉咙,源源灵力,不停流入丹田之中。
接着,张开天催动灵力,自丹田起,经天脉,运灵力至百会,经地脉,运灵力至四肢百骸,经灵脉,运灵力至脑识,三脉共进,共运周天。
待到药丸灵力吸收完毕,张开天已经运行了三个周天,不但完全补充了刚才消耗,而且灵力又似乎更加充盈了。
张开颜的情况也和哥哥一样,她很早以前就由父母亲传授过运行灵力的法门,但由于病体所限,灵力积聚极为艰难。
如今药到病除,再加上玉玑丸的功效,张开颜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晶亮的光彩。
三人各运灵力,施展修为法门,一刻之后,体力、精神均已恢复。
霁初晴道:“走罢!”
她以芥子为指引,便往棕牛身前的小洞中走去,那小洞仅容一人而过,霁初晴小心翼翼,探步前行。
张开天、张开颜兄妹跟在霁初晴身后,正要入小洞,就听轻轻“哞”的一声,正是身后的棕牛发出来的。
蛮牛性烈粗暴,经常是一声大吼,地动山摇,但棕牛的这一声却兼有不舍与不安之意,显然它并不满意自己身处在这幽深山洞中的处境。
张开天承蒙它载了一程,一同逃脱被践踏成肉泥的命运,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感情,伸出手去拍了拍它的额头,一指后方,道:
“多谢你送我们到这里,回家去吧。”
棕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但却并不后退,反而向前挤了进来,直至身子被小洞完全卡住,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只得发出痛苦的“哞哞”叫声。
张开颜道:
“哥,它好像要跟你走啊,怎么办?”
张开天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就算我有心带着它,但他身材冗大,这洞里是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的。”
“把它收在芥子之中,待穿过山洞,再放它出来,怎么样?”
张开天皱了一下眉头,道:“我只在芥子之中存过死物,还从未放过活的东西,恩公,将活物放入芥子,会怎么样?”
霁初晴道:“不清楚,我也没试过。”
张开天思考半晌,此时棕牛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将它留在这里,只会让它活活饿死,倒不如冒险一搏。
他轻喝一声,祭起芥子,登时红光盈盈,照亮整个山洞。接着,将芥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取了出来,抛在了地上,只留了那幅“侠尊天下”的书卷,交给了妹妹张开颜。
东西取出,红色的芥子也变成了白色,然后罩住了棕牛。
芥子存储死物,会自动将之分类,比如异猪,皮毛血肉骨分门别类吸纳,而对活物,则必须是整存整取,否则便容易搞得物品支离破碎。
由于棕牛身体太过庞大,张开天虽再三催力,但棕牛身体却仍是纹丝不动,反而是芥子发出前所未见的“吱吱”之声,似是不堪重负,快要崩坏。
芥子是张开天修炼出的第一件法宝,虽然是人人都有的必备之物,但绝不是可有可无,失去了芥子,许多重要东西都难以携带,生活将会变的极不方便。
更不用说失去芥子将会给以后的修行带来的困难了。
但见张开天额头冷汗浸浸而下,浑身上下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勉力坚持。
张开颜看出了他的窘迫,急切说道:
“哥,要不然算了!”
张开天无力开口,只微微摇了摇头。
霁初晴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放弃,造成的伤害可能更大。”
她踏前一步,手掌挥出,就见白光盈盈,一股清灵之力瞬间笼罩张开天全身,张开天大喝一声,聚精会力,就见白光一闪,棕牛已成功收进了芥子之中。
这一下虽然成功,却也消耗了张开天过多的灵力,他缓缓坐倒地,闭目调息。
过了一会,他灵力恢复了少许,睁开眼晴,就见霁初晴和张开颜已到了洞口,正在向下查探。
虽然于情于理,霁初晴再次相救,自己都应该诚挚的说声谢谢,但自己身为七尺男儿,一再向一位女子道谢,当然会感到特别没有面子。
而且这种道谢又没有实质性内容,未免显得太过廉价了。
他站在二女身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霁初晴并没有等他说这一声谢谢,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早日离开黑森林上,此时从洞口向下瞧去,只见三人身处一处断崖之上,黑蒙蒙一片,真不知有几千几百尺高。
若是达到地境修为,就可以御灵飞行,但很显然,在场的三人都未臻这样的境界,事实上,整个云州也没有几个达到地境修为的人。
三人沉默了一会,紧张地想着办法,张开颜习惯性地问道:
“哥,现在该怎么办?”
张开天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下去查探一下,你将长绳给我。”
张开颜取出一根长绳交给了他,在云州这种多山的地界行走,经常要攀崖下壁,绳索是必不可少之物,他的这根长绳是用结实的麻布织成,粗似成年男人手臂,长约有三十来丈,盘在地上,约有半人来高,绳的两端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铜铃铛。
他将绳索的一头缚在洞口一处尖石上,另外一端缚在自己的腰间,将一只铃铛递给张开颜,说道:
“颜儿,娘亲传授的铃语你还记得吧?”
由于视力所限,聪明的人类们发明了各种各样用声音传递询息的方式,铃语就是其中之一。
特别是这种特制的铜铃,其声音尖利清脆,能传出数百米远,大大弥补了视力的不足。
张开颜道:“记得,哥,你千万要小心。”
张开天点了点头,双手抓着崖壁的突石缓缓下移,三十来丈的绳索,不知不觉已到了尽头,但他的脚仍然是悬空着的,借着芥子的微弱光茫向下瞧去,黑茫茫一片,丝毫没有到底的迹象。
惟今之计,只有解开绳索,再继续向下探索。他轻摇铃铛,发出有序的节奏,这是告诉上面的人,绳索已尽,自己已经决定继续向下探索。
很快,上面传来急促的铃声,是张开颜担心兄长的安危,让他赶快回来另想办法。
但此时返回,只是徒耗时间而已,张开天将铜铃别在腰间,双手紧握尖石,继续向下攀爬而去。
本来悬崖上有很多尖石,利于攀爬,但就在张开天继续向下又爬行了数尺之后,尖石突然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湿滑的泥壁。
而他的双足仍然是悬空的。
怎么办,是爬回去,还是放弃一切,向下一跳?
张开天突然放开了双手。
凌空坠落,这种感觉并不是人所常有,特别是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张开天只觉得心里猛然一空,似是心脏快要跳出来似的。
好在这种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只不过数瞬的时间,他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
地面有些湿润,所以摔上去并没有很疼,张开天爬起身来,举起芥子四下查探,只见这里是一处已经干涸了的河床。
看来自己先前的判断并没有错,否则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既然有河,那沿着河走,自然会找到出口。张开天奋力摇动铃铛,呼唤二女下来。
过了一会,就听铃铛轻响,二女先后到来。
霁初晴修为较高,飘然降落。张开颜久病初愈,幸好有张开天接着,才不致于摔伤。
张开颜刚刚落地,便问道:
“哥,你没事吧?”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又问道:
“这是哪里?”
张开天道:
“我也不确定,但应该是一条业已干涸的地下河流,只要我们顺着河流的方向走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张开颜喜笑颜开,道:
“这样说来,我们没事啦?好开心啊,我还以为我们会死在这里呢。”
稚嫩的话引得张开天与霁初晴莞尔一笑,张开天道:
“恩公,咱们是休息一下,还是接着赶路呢?”
霁初晴道:
“我们可以边休息、边赶路。”
“哦?”张开天有些迷惑,休息和赶路本来就是互相冲突的两件事,又怎么能一起进行呢?
霁初晴一指张开天的芥子,说道:
“你的座驾,也该放出来让它透透气了吧?”
闷了这么久,只怕棕牛已经窒息而死了,张开天急忙催动芥子,将棕牛放了出来。
棕牛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开颜道:
“糟了,不会是闷死了吧?”
霁初晴轻喝一声,手腕一扬,一道白光击在棕牛颈上,此处正是棕牛之天脉中枢所在,棕牛闷哼一声,长长出了几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张开天拍了拍牛颈,道:
“牛兄牛兄,你还好吧?”
棕牛虽然听不懂张开天说什么,但它心里似乎已将张开天当成了主人,不但不逃避张开天的抚摸,反而主动将头靠了过来,在张开天的胸口厮磨。
霁初晴瞧着这一幕,问张开颜道:
“颜儿,你们养它多久了?”
“回恩公的话,是今天才遇到的。”
“恩公?”霁初晴笑了笑,说道:“把我说的这么老?你还是叫我一声晴姐姐吧。”
“是,晴姐姐。”
霁初晴若有所思地说道:
“今天遇到,就能如此贴服,看起来你哥哥驯兽很有一套啊,有空教教我呗,我也想要一只坐骑,不过不要这么丑的。”
张开颜撇了撇嘴,说道:
“他呀,他才不会驯兽呢,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家里从来都没有一只活的动物。”
霁初晴道:
“难道是天赐兽缘?那可就难得了。”
要知道在江湖之中,虽然有很多修为高深的人,但拥有坐骑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因为人与兽之间语言不通,难以交流沟通。加上千百年来,人类都是以捕食动物为生,与动物之间的仇恨很深。再加上坐骑往往都是大型动物,而大型动物往往都脾气暴躁、顽强倔强,所以除了驯兽师这一特殊的职业之外,大多数人都难以得到一个心服于自己的坐骑。
只有一种例外的情况,那就是天赐兽缘。就是它因为某种原因完全信任你,不害怕被你宰而食之,愿意跟随着你。
但这种情况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为对于大多数完全互相陌生的动物和人来说,要建立信任是很难的。
现在张开天就遇到了这个机会,这只棕牛或许是因为误闯禁地而无法回去,或许是被张开天所营造的幻境所感动,居然向张开天表现出了“认主”的举动。
张开天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轻轻一跃,顺势已经上了牛背,棕牛支开四蹄,稳稳站立,并没有丝毫不奈烦的样子。
这就是无奈与“自愿”的区别,否则,以棕牛的蛮性,又怎么可能任人乘骑!
张开天招了招手,道:
“上来吧。”
张开颜小心翼翼地问道:
“真的可以吗?”
张开天轻抚牛背,道:
“你们是我的亲人和朋友,我想牛儿它是不会拒绝的。”
他一伸手,将张开颜拉了上来,张开颜俯在牛背上,一动也不敢动,而霁初晴则轻轻一跃,妙如晴蜓点水,稳稳而立。
张开天轻拍牛背,道:
“牛儿,走吧!”
棕牛得了号令,迈步而行,它的脊背十分宽阔,虽然三人同乘,仍然绰绰有余。
张开颜缓缓支起身子,好奇地四下打量,但可惜以她目力所及,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霁初晴眼观鼻、鼻观心、心观意、意观神,似已陷入禅定之中。
但张开天的内心却难以平静,霁初晴割舍七色花,让自己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这个人情还不上,他始终都会寝食难安。
但霁初晴显然认为自己并不具备偿还人情的能力,甚至懒得向自己说明为什么要拿七色花的来龙去脉,自己上次已经碰了一个软钉子,若是苦苦逼问,反而显得自己失于操切。
他心中暗下主意,一定要设法还了恩情,才能在霁初情面前挺起腰板作人。
这一条地下暗河似乎深不见头,棕牛走了很久,却仍然发现出口,而它的脚步却越来越慢,直至停了下来。
张开颜问道:
“哥,牛儿怎么不走了?”
张开天摇了摇头,他也是第一天与棕牛相处,对它的脾性并不了解,想来它不是累了就是饿了,棕牛以黑晶石为食,但周围除了泥土之外,并没有可供啃食的黑晶石。
难道要返回原地,攀崖回到黑森林,将黑晶石从黑森林里取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