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天沿着悬崖逐渐攀爬而下,不一会儿,长绳已到了尽头,他也已经穿过了云层。
云层之下,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只见这里居然较云上更加明亮,以张开天的目力,虽然梦泽方圆有百里之阔,仍然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梦泽内沟沟壑壑、山山石石,俨然就是另一处方外世界。
而其中最为瞩目的,是位于正中的一座山丘上发出的闪亮白光,乍一看,还会以为以太阳西坠、落在此地了呢。
白晶石!除了巨大的白晶石之外,绝没有任何一件物体,可以发出如此漂亮的白光。
张开天心中陡然激动起来,虽然他的修为尚浅,但由于父母都是‘老江湖’,所以他的见识并不差。
白晶石是修者从融合期顶端升级至地境的必需之物,十分罕有、十分珍贵、十分难得,这三个“十分”绝非言过其实,因为寻常人一生也难以见到它一次,更不用说是融合转化它的力量了,除了“旷世奇珍”之外,真的想不到用什么词才能更好的形容它。
张开天远望了一阵,澎湃的心潮渐渐平静,白晶石固然是好,但自己尚且吊在半空,进退两难,还是先找块地方落脚才对。
他解开绳索,沿着悬崖上的突出尖石逐次下爬。
就在他爬的大汗淋漓、离地面也不过五、六丈距离之时,突然听见脑后有异响,急忙转身,就见迎面一股黑风席卷而来,离自己不过半尺。
他突然想起关于云雾梦泽的那个传说,好事者下去之后,受到黑龙袭击,最终不治,难道这股黑风就是传说中的黑龙?
它会给自已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呢?张开天心中无底,但黑风却没有停滞,一下子将他卷入了半空。
张开天别无它法,只得催动灵力,运起家传《侠者之书》上的基础招式“侠力强元”护住了心神。
这招侠力强元,并不是用来攻击的招式,而是用来自保,正所谓“想要打人就得先学会挨打”,它可以极大的提高修者的抗击打能力。
曾经有一次,张开天催运侠力强元之力后,让妹妹张开颜站在数丈高的坡顶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扔下来击打自己,结果大石粉碎,而张开天却毫发无损。
但黑风却似乎已经觑破了这招的诀窍一样,卷着张开天,并不急于抛出,而是东飘西荡、忽上忽下,摔于悬卷边上然后卷起,抛于空中然后卷起,如此数十次。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勉力维持,但被摔了数十次之后,他的意识再也无法维持,渐渐陷于昏迷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开天转眼醒来,就见四周黑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打算支起身子查看一起,谁知道刚刚一动,就觉浑身剧痛,竟是难以动弹,他微运灵力,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无法动弹,似乎都已碎裂。
若是换了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沮丧难过,要么怆然呼救。但张开天却默不作声,多年艰苦的生活经历,已经让他深知,此时沮丧无用、呼救无人,只有靠自己才能继续活下去。
他强忍剧痛,勉力盘膝,催动灵力,以灵海为基,催动天、地、灵三脉为自己疗伤,就见他身上白气蒸腾,第一层气环也熠熠发光,反哺自身。
过了好大一会,张开天运功完毕,展开手脚,虽然疼痛依旧,但刚才不能动弹的情况已有很大的好转。
他站起身来,四下观望,就见之前在悬崖之上所见的白色亮光已经消失不见,难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梵云禅与令狐本草已经得手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只有设法回去。他沿着地势向高处走了几步,就听“当”的一声,抬头一瞧,原来是那只凌云峰交给自己与他联系的铜铃。
张开天拾起铜铃,只见它不但被压扁,而且铃顶的丝线也已断裂,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但凌云峰郑重交给自己的东西,随便扔了似乎不妥,只得将他放入芥子之中。
他又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亮,就见西北方白色光芒四射,仍是白晶石那独特的耀眼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张开天又走了几步,奇怪的是,白色光芒又消失不见了。
他试了几次,这种情况反复出现,一片不大的区域内,有的地方可以看到白光,但有的地方却是漆黑一片。
更为诡异的是,无论他朝白光方向怎么走,向左还是向右,走来走去最后还是会回到原前醒过来的地方。
他沉思片刻,又结合在悬崖之上凌空观察的情况,突然想到,这里有可能是一片巨大的迷宫,借助地面凹凸不平的地势布阵,依托沼泽和山丘,以及黑风,来掩护白晶石不被人窃取。
这种配置固然十分精妙,但再精妙的机关,又如何阻挡人类的贪婪呢?
张开天虽然也很想见识一下白晶石的玄妙,但他更不想困死在这里,只得转身向远离晶石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以前没有见到过这块晶石,这块晶石也不属于他,但他越离开晶石,心里就越觉得有种莫名的难过,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掉了什么东西一样。
占有欲,本来就是人类固有的情感之一。
但有的时候,占而不得,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这个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智慧。
张开天离开晶石,朝反方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眼前反而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约有百尺的方圆平坦之地,平坦之地的尽头,则是早不见顶的悬崖。
眼前是悬崖,身后是迷宫,迷宫难以探索,少不得要攀爬眼前悬崖,反正要耗费大量体力,张开天索性放开怀抱,盘膝在地,取出残余的异猪肉,先饱餐一顿再说。
他刚刚吃了一小块,就边身边有异响发出,张开天转头一瞧,就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下面,有一只小小的黑狐瞧瞧探出头来,瞪大了黑色的小眼珠瞧着自己,鼻尖不停抽动,似在闻着异猪肉的香味。
张开天见它竟然不怕自己,心中暗自诧异,转念一想,应该是黑狐久居离世之地,不知道自己的皮毛、血肉俱都对人类有莫大的吸引力。
它已经身入极险之地而不知,之所以还不敢过来,不过是狐狸天生狡猾胆小的本能罢了。
张开天伸手掐了一些异猪肉,轻轻抛在黑狐身前数尺的地方。
黑狐闻见香味,又见距离较远,一个箭步,蹿过来将肉吃了,重新又瞧着张开天。
张开天心中冷笑,又掐了一些肉扔在黑狐面前。
如此三次,黑狐渐渐来到了张开天身边,正当它低头猛嚼张开天扔给它的最后一块异猪肉的时候,张开天一伸手,猛然将它拎在了起来。
黑狐受了一惊,忍不住“吱”了一声。
张开天举起手掌,便要向黑狐头顶拍落,就在这时,只觉手沿温热,黑狐伸出瓜子仁一样的舌头,正在舔舐着自己的手掌边缘。
张开天心中莫名一紧,忽然想起张开颜有时候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场景,和眼前黑狐的动作有类似之处,心中一软,这一掌便没能拍下去。
他将黑狐重又放回地上,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道:
“杀你,不过是白白多害了一条性命而已,你走吧。”
黑狐“吱”地一声,窜到巨石后边去了。
张开天吃饱了饭,提起精神,来到崖下,开始攀爬。
他刚刚向上爬了丈余,就听风啸呼呼,回头一瞧,那阵刚才将自己差点摔死的黑风不知又从哪里窜了出来,向自己狂啸而来。
张开天刚才吃过亏,当然不愿意再受一次伤,好在现在离地面不远,急忙跳了下来。
那黑风盘旋了一阵,渐渐消失不见了。
他再爬,黑风又来,如此再三,似乎它能感受到崖上是否有人,一但有,便立刻席卷而至。
前进无门,后退无路,张开天心中更加沮丧,只得放弃,心中想道:
“难道我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正茫然时,就听见“吱吱”连声,却是那只黑狐又跑到了自己腿边,用嘴轻轻轻拉扯他有裤脚,好像要将他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去。
张开天挪动脚步,随着黑狐来到巨石旁边,就见黑狐“嗖”的一声,钻进巨石下面一个黑洞洞中的小洞中去了。
过了片刻,黑狐重又探出头来,吱吱叫了数声,好像在呼唤张开天,让他跟着自己进来似的。
张开天摇了摇头,就在巨石边上坐了下来,黑狐钻出洞,爬到张开天的手臂上,吱吱说着什么。
张开天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一句也听不懂。
那黑狐支起前足,好像在思索,过了片刻,它再次钻到了洞中。
这一次去了很久,久到张开天以为它不会再出来的时候。黑狐又重新折返了回来,这次它不再吱叫,却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张开天手上。
张开天觉得手上猛然一凉,低头一瞧,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黑狐放在手中的物体发出亮丽的白光,正是一块极小的白晶石。
虽然只有米粒大小的白晶石并不能提升修者的境界,但再小的白晶石也是白晶石,可以引起任何修者的兴趣。
张开天站起身来,试着用双手摇了摇巨石,巨石微微晃了一晃,看来,它不过是一块没有根基的孤石而已。
孤石下面,会是什么呢?
张开天扎稳脚步,催动灵力,轻喝一声,奋力将巨石挪了开来。
只见巨石之下,赫然露出一只约有三尺方圆的洞,张开天跃入洞中,只见那洞正是通往白晶石方向,只是深邃幽远,一眼望不到头。
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向来是恐惧大于欢喜的,若是换作一般人,肯定不愿意向黑暗走去,但张开天已无出路,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也要硬着头皮闯一闯,当前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黑狐追了上来,窜到了张开天肩头,随着他一同前行。
走了一会,只觉地势渐高,看来这地道似乎是沿着地势修建,此刻已怕是走到了丘陵的高处,只不过平时是在外面,此时是在山中而已。
按理说,若是在山腹甬道中行走,应该觉得空气浓闷,呼吸不畅才对,但此时张开天却觉得空气清新,并无仍何不畅。
张开天暗自寻思:看来修建地道的人在当时就已经想到了这层,预先设下了通风口,只是这通风口设置的颇为巧妙,自己一路走了,并没有发现它们藏在哪里。
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左侧墙壁泥土漱漱而落,好像是有人在用力重击地道的外部。
紧接着,一声暴躁的怒喝从墙壁的某处传了出来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鬼地方?”
这声音十分熟悉,正是抛下张开天,自行从云雾梦泽的悬崖上跃下的梵云禅。
张开天循着声音的来源瞧去,就见墙壁上有一块松动了的尖石,将尖石取下,便能看得清楚外边的动静了。
张开天用手轻轻握住黑狐,免得它乱动暴露了自己,接着举目瞧去,只见外面有两个人,正是梵云禅和令狐本草,两人的衣衫破裂、脸上沾了不少泥土还有少许血污,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梵云禅一脸暴躁,不停地走来走去,令狐本草则是一脸沮丧,瘫坐在地上,二人先前在“逍遥世外”那飞扬跋扈的神情,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听令狐本草声音低沉的说道:
“这里道路崎岖、地形诡异,可能是一处天造地设的奇阵……”
梵云禅粗暴地打断了令狐本草的话,说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怎么样出去?”
令狐本草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药师,并非阵师,对于阵法,我是一窍不通的。”
“照你这么说。”梵云禅踏前一步,沿衣领将令狐本草拎了起来,问道:“我们会死在这里?”
“无路可走,最后只有活活饿死。”
“不!”梵云禅大吼一声,将令狐本草重又推倒在地,大声吼道:
“我怎么能死呢,我将来还要当云州晨曦的掌门,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我怎么能死在这个狗屁不如的地方呢?”
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表达出最真实的情感,虽然梵云禅用词未必准确,但他的情绪总算是表达的十分清楚了。
张开天心中暗自好笑,心道,你们像无头蛮猪一样乱闯,就算再过一年,也绝不可能从迷宫里走出去的。
他虽然对二人并无好感,但他自幼禀持侠义之道,从没做过见死不救的事,再说就算梵云禅与令狐本草狂傲一点,终究没有必死的原因。
他正要和他们打招呼,让二人打开墙壁,也进入到地道里来,就在此时,忽听令狐本草恨恨地说:
“霁初晴!……我,我好后悔!”
听到霁初晴这个名字,张开天心中不由一震,忽然想起,这个令狐本草和霁初晴既然份属同门,定然是颇有渊源,但他却为何要于此时咬牙切齿地提这个名字?
就听梵云禅冷笑两声,说道:
“怎么,死到临头,还在挂念老相好?”
听到“老相好”三字,张开天心口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霁初晴和他相处的时候并不长,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给张开天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虽然令狐本草无论是长相、武功以及身份,都堪与霁初晴匹配,但张开天心中就是不舒服,就好像刚才要远离白晶石时,一想到再也得不到它,心中的烦闷是一样的。
说的好听一点,这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说的难听一点,男人都是好色之徒罢了。
就听令狐本草沮丧地说道:
“她若是我的相好,我又何必来找你,去争夺弟子大较的头筹?”
梵云禅道:
“原来你向我讨要我家的‘还魂草’,就是为了夺得这场比试的头筹?”
令狐本草点了点头,说道:
“只要拨得头筹,就能得到研习‘药神神篇’的机会,将来就能继承掌门衣钵……”
说到这里,令狐本草的双目又充满了憧憬和光芒,就好像这件好事已经近在眼前一样。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然后我就可以用掌门令命令她嫁给我,当我的夫人。”
“呸!”洞外梵云禅、洞内张开天同时骂了一声,只不过一人出声,一人是在心中暗骂。
张开天心中,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梵云禅不屑地说道:
“为一个女人,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只消一包‘**散’,管保你手到擒来。”
“哼。”令狐本草说道:“任你什么药,在师妹面前一眼就会被识破,绝无成功的可能。”
梵云禅冷笑一声,道:
“那就霸王硬上弓,到时候我点了她的穴道,管保你为所欲为……”
令狐本草思忖片刻,说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嘻嘻!”
别看他外表光鲜,内心却是卑劣如此。
两人嘻嘻奸笑了数声,突然想起自己身陷不测之地,生死难料,一点好心情马上就消失了,奸笑也变成了苦笑。
张开天见他二人心思毁坏,实不值得相救,便轻轻地将通风的石块重新堵上,再次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眼前突然一亮,地道已经来到了尽头。
洞口闪烁着炫目的白光,张开天有生以来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亮光,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突然失去了出洞的勇气,在洞口呆住了。
就在这时,一只乖乖呆在他肩头的黑狐突然“吱”地一声窜了出去,这个举动惊醒了张开天,他急忙沿着洞口钻了出去。
就见洞口附近一座半人高的石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晶石静静地躺在上面,就是它,照亮了方圆百里、高约百丈的这一大块空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