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霁初晴手指微微一抖,一针扎在了自己手上,登时便有血珠浸了出来。
张开颜惊道:
“晴姐姐,你怎么了?”
霁初晴摇了摇头,吮干了浸出的血珠,道:
“没事。”
“女娃儿的修为还是不到家啊。”范老者缓缓走了过来,说道:“看来你对这个掌门之位,还是很在意的。”
霁初晴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是在意掌门之位,而是在意其他的事情。”一想到令狐本草继位之后,就会以掌门师兄的身份来逼迫自己与他成亲,霁初晴登时心乱如麻。
张开颜追问道:
“晴姐姐,你担心的是什么事?”
霁初晴又摇了摇头,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谁能改变即将要到来的事?
只听她说道:
“我已经替他解了毒,但还有部分残毒已经侵入了三脉,能否渡过难关,就要看他自身的修为了。”
她伸出手,轻轻在张开天胸口一拍,就听一声闷哼,张开天缓缓睁天了眼晴。
张开颜惊声问道:“哥,你感觉怎么样?”
张开天目光环扫,只见这里整洁干净、布置精巧,与昨天被关押的帐篷大不相同,便说道:
“小妹,这是哪里?”
张开颜说道:
“这里是晴姐姐的帐篷,刚才你中了令狐恶贼的剧毒,是晴姐姐救了你。她还为了救你,放弃了与令狐恶贼争夺掌门之位的机会!”
“啊?”张开天痛苦地闭上了眼晴,心中羞愧之极,过了一会,才说道:“对不住,我本来是想帮你的。”
霁初晴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也不是师兄的对手。”
“你是不如他不择手段罢了,”范老者说道:“我虽然不懂药毒之术,但也能看出来,你给对面下的毒,是用现有的材料就可以解的,而张公子所中的这种毒,你不是不能解,而是没有时间解,对不对?”
霁初晴沉吟片刻,说道:
“也不尽然。枯骨散的药性十分猛烈,我虽然可以暂时用针封住毒势不让扩散,但不能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如此一来,仍然是我输了。”
就听张开天突然怪叫了一声。
小书道:
“天哥哥,我知道你自责,但也不用发出如此奇怪的声音吧?”
“他不是发出怪声,而是毒发了。”
就见张开天脸上呈现出奇怪的神情,左边脸呈现深蓝色,嘴角、眼角、眉角一起上扬,像是在笑;右边脸则呈深红色,嘴角、眼角、眉解一起向吓,像是在哭,手脚更是不停抽搐,左右手、左右脚交替舒展,像是在跳某种奇特的舞蹈。
饶是范老者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吃了一惊:
“好历害的毒。”
张开颜声已带哭:
“晴姐姐,你救救他吧。”
霁初晴摇了摇头,说道:
“此时一切都只能看他的修为了,但他似乎还未臻开光期,只怕情况不妙了。”
张开天虽然已经苦练到了存活期顶阶,但离开光期还差着进阶的那一步,虽然只是一步,但却已经可以决定生死。
就见张开天一咬牙、一翻身,勉力坐了起来。
此时他胸闷欲裂,似有上千只野兽在三脉之中奔腾撕扯,种种难以忍受的剧痛冲击心肺。
若是换了普通人,早已豪嚎流泪,只求速死了。
他自幼历经辛苦,性格顽强坚韧,岂能轻言放弃?
当下紧咬牙关,勉强催动灵力,与三脉之中的戾气相抗,但戾气的冲击越来越猛烈,而体内灵力却渐渐难以为继,眼看气海将要失守,一身武功就要尽废。
就在这时,站在一边的范老者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伸手入怀,取了一只装饰古朴的木盒出来,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黄色珠子。
那珠子晶莹剔透,里面似有无数的小萤火虫在不停闪动,煞是好看。
霁初晴瞧了一眼,奇道:
“黄晶石?”
“不错。”范老者说道:“此物我已经答应了给他,现在正是时候了。”
他用手指夹起黄晶石,轻轻将它放在了张开天眉心部位。
眉心乃是天脉要穴,乃是天脉与外界的联络点之一,又被称为“天眼”,黄晶石受天脉灵力所引,登时化为一道黄光,钻入张开天体内。
此时的张开天,正在拼死抵抗枯骨散毒性的猖狂进攻,已至精力不济之地,忽然感觉到一股热力从天脉流入气海,就如同即将冻死的人突然喝到了一口热汤、即将干枯的禾苗突然受到甘霖浇灌一样,情势立时发生了逆转,不过片刻功夫,他气海之中的灵力暴涨数倍,一举将戾气从三脉之中击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周身气环也显出影象,在第一层亮白色光环的外面,又增加了一层亮白色的光环。
范老者见状,不由微微“咦”了一声,本来按照一般情况,每个人初晋境界,他的气环都应该是淡而无色的。
只有随着修为的不断增强,才能从无色至有色,从黄色至蓝色、青色、红色,乃至亮白色。
但张开天乍一升级,气环便是亮白色的,这说明他已经具备了马上升到融合期的能力,如果他有青晶石的话。
穷范老者一生经历,他也想不明白,这究是怎么回事。
张开天缓缓睁开眼晴,此时他已由存活期成功晋级到了开光期,修为更上一层,人的神态也看起来和平时不同,更有精神,更有活力了。
张开天站起身来,向范老者说道:
“多谢前辈。”
范老者呵呵一笑,说道:
“老夫只是兑现承诺罢了,也算是你我相识一场的纪念吧。不过老夫有一事十分好奇,还望公子能够予以解答。”
张开天说道:
“请前辈吩咐。”
范老者说道:
“能否展示你的贝叶给老夫看一看?”
之前在云雾山上,梵云禅曾经展示过自己的贝叶给大伙瞧过,张开天依样画葫芦,先祭出芥子,再小心翼翼地将贝叶祭了出来。
每个人的贝叶都是一样的,都是对向而生的八片椭圆形的叶子,只不过修为高一点的,叶子是白色的,修为低一点的,叶子是粉色的,这一点小小的差别而已。
而张开天的八片贝叶都是粉色的,这说明他的灵力仅仅达到开光期初阶的水平。
但为何他的气环已经呈现出顶阶的状态了呢?
一定是他的体内另有玄机,但这玄机究竟是什么,范老者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
张开颜悄悄地来到张开天的身边,小声问道:
“哥,你没事啦?”
张开天笑道:
“不但没事,更是好的不得了呢!”
“太好了!”张开颜高兴的跳了起来,跳了两下,想起来应该向霁初晴和范老者道谢,先来到霁初晴面前鞠了一躬,说道:
“多谢晴姐姐。”
又对范老者鞠了一躬,说道:
“多谢范老伯!”
她模样滑稽,惹得二人各自微微发笑。
就听小书说道:
“颜姐姐,你怎么光谢他们,不谢我呢?”
自进入海棠谷以来,小书的精神越来越差,话也少了很多,想来是病情愈发加重了。
张开颜走到他的身前,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
“小朋友,无功不受谢哦?”
“谁说我没有功劳?”小书指了一下张开天,说道:“你忘记了,那块用来救了开天哥哥的黄晶石,本来是我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本来欢快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
试想,若不是小书身患重病,不可能在修为上有所突破的话,那么这一块本来准备给小书提升境界的黄晶石,又如何能轮到张开天享用呢?
能言善辩的张开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恰好在这时,帐篷外突然响起一个男子轻佻的声音:
“六师姐在吗,我是小超啊。”
霁初晴说道:
“进来。”
小超掀开门帘,他脸上似笑非笑,瞧着霁初晴的样子也不像以前那样恭敬了。
“六师姐,掌门有请。”
霁初晴抬起头来,瞧了瞧他小人得志的表情,心中想道:
连你都得意成这样,你的主人不知道有多猖狂呢,语气平静地问道:
“哪位掌门?”
小超说道:
“当然是新任的令狐掌门了。”他的脸上,又换了一幅故作惊讶的表情:“刚才外面那么热闹,就是为了庆贺令狐掌门继位,难道六师姐你没有听到吗?”
霁初晴微微一笑,说道:
“大师兄,他果然得偿所愿了,真该好好恭喜他才是。”
小超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两声,说道:
“那就请六师姐移步吧,令狐掌门已经在他的帐篷等了你很久了呢。”
霁初晴站起身来,向众人说道:
“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不要去!”张开颜说道:“那个令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这一去,肯定是羊入虎口,一去不返了。”
张开天也道:
“我陪你去吧。”
“喂。”小超插言道:“这是我们药神门的家事,有你们两个什么事?”
张开颜瞪了小超一眼,说道:
“就你,还药神门的人,今天在台上,你都把人给丢尽了,还有脸在这里说大话!”
小超本来就为今天的记忆出现断档而有些惶惶不安,此时听到张开颜话里有话,急忙追问道: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丢人、哪里丢人了?”
“好了!”霁初晴喝止了小超的追问,对张开天说道:“你们放心,我去见大师兄,自有分寸,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令狐本草的性格她很清楚,此人是一不作、二不休,若起了杀某个人的心,就绝不会半途而废,让你有东山再起、找他报仇的机会。
张开天虽然成功提升了一个境界,但还不足与令狐本草为敌,特别是他身边还有梵云禅,眼下之计,只有自己去见令狐本草,走一步看一步了。
计议已定,她迈步出了帐篷,小超一溜烟跑到前面,将她带到令狐本草的帐篷面前,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又一溜烟跑了。
霁初晴迈步上前,掀开帐篷,就见令狐本草背对着自己而立,似在拿着什么东西细细品味着。
霁初晴说道:
“大师兄,不,现在应该是叫掌门师兄了,你叫我前来,有什么事?”
令狐本草缓缓转过身来,看见霁初晴笑颜如花、美貌无双,恨不得立刻拥入怀中,如同把完手里的金钗一样把玩。
但他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他现在是掌门,需要注意一下形象,何况师父可能并未走远,对眼前的女人,最好是威逼利诱,让她主动答应,便说道: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不必客气,来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相对而坐,令狐本草说道:
“你瞧一瞧,这只步摇好不好看?”
霁初晴看了一眼,就见那钗金质精纯,手工精美,翠玉晶莹透亮,玛瑙红润光泽,确是上上之品,便说道:
“不错。”
令狐本草说道:
“这是炼品坊送给我升任掌门的礼物,但我一个男人,要这个也没什么用。我想着咱们这里也只有你配得上这只步摇,便想将它送给你,来,我给你戴上吧。”
他站起身来,就要给霁初晴带金钗。
霁初晴站起身来,退了两步,说道: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你还是留给它人吧。若无其它的事,我先告辞了。”
“初晴!”令狐本草斜斜退了一步,堵住了帐篷门口,说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他一伸手,便来拉霁初晴的手。
霁初晴将手躲开,冷冷说道:
“掌门师兄,请你自重。”
令狐本草说道: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我现在已经是一派掌门,位高权重,药神门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你的。对了,你不是喜欢精研药术吗?师父已经将药神残篇给了我,你答应我,我们以后一起精研药术好不好?”
两个诱人的条件,霁初晴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但她想到要将自己托付给令狐本草这样的人,还是决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令狐本草的情绪有些失控,他虽然平时足智多谋、心机深沉,但在霁初晴面前,他又往往很不理智。
难道这也是真爱的一种?
霁初晴说道:
“这里四周都是人,若是闹起来,对谁的面子上都不好。”
她踏前一步,绕过令狐本草,走出了帐篷。
终于逃出来了,她长长松了口气,却突然发现,帐篷外面不远处站着一个黑影。
难道还有后续?霁初晴双手扣毒,轻声问道:
“谁?”
“我。”黑影向前走了几步,原来是张开天。
霁初晴匆匆向旁边走了几步,待张开天跟了上来,才小声说道:
“怎么是你,我不是让你在帐篷里等着吗?”
张开天说道:
“对不起,我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前来……”
“不放心什么?”霁初晴有些生气,质问道:“我早就说过,我们是同门的师兄妹,他是不会害我的,你为什么不听?”
张开天说道:
“其实……”他想将当时在云雾梦泽中听到的令狐本草和梵云禅的对话说给霁初晴听,让她明白自己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有些事,我想还是现在说清楚的好。”霁初晴打断了张开天的解释,自顾自地说道:“我这个人是有些心软,见到小动物受伤,也会忍不住要救它们,所以虽然救了你三次,但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更不要过于关心我,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张开天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是愚蠢之辈,霁初晴把话挑明,是希望自己不要对她有什么非份之想。
他曾经想过,将来若是能娶霁初晴这样的女子为妻,今生真是有福了。
但很可惜,希望还没有升起,就像泡沫一样破灭了。
虽然是很委婉的拒绝,但也是拒绝,一股苦涩之味登时涌上张开天心头,让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没什么吧?”霁初晴瞧着他的神色,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了。
若是换了一般的人,面对拒绝,总是反击的更加强烈:
有的人会说:“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还有的人会说:“姑娘误会了,其实我对姑娘你只是兄妹之情,并没有非份之想。”
然后割袍断义,拍屁股走人。
如果他这么说的话,或许霁初晴还容易接受一些。
但张开天只是沉默,沉默有可能是反抗,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默认,不知道为什么,霁初晴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像张开天这种人,绝不会随随便便地对待一段感情,哪怕这段感情仅仅是单方面的,他一定会坚持到底。
沉默了很久,张开天才说道:“我没事,回去吧。”
两人不言不语,回到霁初晴所在的帐篷,就见小书已熟睡,范老者却还在和张开颜说着话。
张开颜眼中含着泪,对张开天说道:
“哥,晴姐姐,小书太可怜了!”
张开天、霁初晴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怎么了?”
张开颜正要说话,眼泪却已先流了下来,说道:
“小书不但自己得了绝症,原来他还是孤儿,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双双去世了。”
小书不但自幼生活就很悲戚,而且也没有未来,人之不幸,莫过于此。
相比于这种不幸,感情上的挫折又算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