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含着明显的怒气,“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里面的人似乎不愿意跟他说话,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莫归暝闭了闭眼睛,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破门而入。
他之前就用过这样的方法,却没有想到许清嘉竟然会用自残的方式来反抗。
在唐初露过来之前,她已经有一整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喝过一滴。
想到她刚才近乎于苍白的脸色,莫归暝忍了下来,“好,我不逼你。”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临走前只给唐初露留下一句话,“让她吃东西。”
唐初露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没说什么,等他走远的时候这才又敲了敲门,“许清嘉,你把门打开吧,他已经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事情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过了很久她才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一开始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双漂亮的眼睛从里往外看——确定了莫归暝不在外面之后许清嘉这才将门打开,有些局促地看着面前的唐初露,“对不起啊唐医生,我只是不想要看到他,不是故意要把你关在外面的。”
唐初露对她笑了一下,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笑得比哭还难看,便也没再笑,“没什么,我也只是过来看看你而已。”
许清嘉连忙将她请了进来,让她坐在沙发上。
唐初露抬起头来睁眼打量她,发现许清嘉比起之前来看更加瘦了,之前就已经瘦的有些夸张,现在更是像只剩下一把骨头一样,却越发衬得她快要分娩的肚子大得吓人。
唐初露见她连走路都有些脚步漂浮,忍不住皱起眉头,起身本能地扶住他,“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营养跟不上的话会对宝宝也有很大的影响,而且你怀的还是双胞胎,分娩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危险。”
许清嘉被她扶着坐在沙发上,浑身上脱了力一样陷了进去,有些沮丧地看着面前的茶几,“我不知道我要不要继续把他们生下来,唐医生,我真的好痛苦。”
她忽然将自己蜷缩起来,有些费力地环抱自己,却连膝盖都摸不到,只能靠在自己肚子上,有些惆怅地说:“他不愿意放我走……可是又不愿意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唐初露顿了一下,一下子就想明白她在说哪一件事情,有些犹豫地开口,“他跟祁妙的事情是真的吗?”
许清嘉的瞳孔颤了一下,随即将自己抱得更紧,眼里闪着泪光,“对,他们应该很快就要结婚了吧……”唐初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喉咙里面一阵酸涩,想到了自己。
那两个男人也不都是嘴上说着爱她,却丝毫不耽误他们跟其他女人厮混在一起吗?
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
他们的嘴、他们的心和他们的身体永远都是分开的。
若是从里到外的无情还好,至少可以让她死心,可偏偏就是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对别的女人好,让她爱也不能,恨也没有办法。
男人是不是天生就有这样的本领?
同时吊着两个女人,却从来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
唐初露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半晌,也只是说:“不要去想这些,你现在的身体还虚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你有没有让莫归暝找到跟你同样血型的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想起之前陆南方有跟她说过海城有一段找恐龙血找得很急切,说是有个孕妇生产的时候要用。
她当时就跟许清嘉联想到了一起,但是又想到那个叫莫先生的男人对她一点都不好,于是就没有继续深想下去。
现在看来,那个人应该就是莫归暝。
许清嘉却摇了摇头说:“没有找到,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想用。”
“为什么?”
唐初露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是很想让这两个孩子活下去的吗?”
许清嘉只是灰败地摇摇头,这样绝望的样子唐初露并不陌生。
在被裴朔年关起来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是这样,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留恋,只想快点解脱。
“如果我的孩子注定只能够做私生子,我只能够在他和祁妙的感情里面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我宁可不要他们一出生就去承受这些委屈。”
许清嘉的眼睛通红,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也许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眼里面全部都是红血丝,有些绝望地看着唐初露,“你知道吗?
这也许是我欠了莫归暝的,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我从酒吧里面救了回来,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现在也许已经……后来我明明知道他根本就不爱我,却在他向我提出结婚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许清嘉苦笑了一声,“这本来就是我的报应,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就是我做的一场美梦,现在梦该醒了,我应该要离开。”
“既然他不让我离开这里,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离开他。”
……夜风沉沉,男人站在阳台上,压抑的深眸一片漆黑,浑身凝固着一种冰冷的气场。
“这里是海城,你让他有胆子就过来。”
莫归暝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寒,“就连在北城他裴朔年都做不了主,他算什么东西敢查我的人?”
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陆寒时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再加上这段时间许清嘉总是在家里跟他闹,他没什么精力去想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自己在北城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就碰到裴朔年在到处抓人。
还好他及时赶到,差一点他就没有做到对于陆寒时的承诺。
莫归暝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氤氲的白雾将他的五官模糊得有些深邃,看着无垠的夜空,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继续找,找不到就加钱,要多少加多少,这么大个地方连个恐龙血的人都找不出来?”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波澜,但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压抑着的怒火。
莫归暝将手机放在掌心里面把玩了一阵,忽而脸色一冷,直接扔了下去——顷刻间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男人浑身都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戾气,阴沉到可怕。
唐初露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开口,“高空坠物要是砸到人造成严重后果,现在是可以入刑的。”
听到她的话,莫归暝转了过来,冷淡的眸子看着她,“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唐初露摇了摇头,“我没能说服她,你刚才是在找恐龙血吗?
情况怎么样?”
男人的眸子沉了下来,“没有别的可以替代的血型?”
唐初露:“熊猫血已经很罕见了,更别说是恐龙血,几乎全市能找到一个就算幸运,而且那个人要刚好是处于能够献血的状态,更是难上加难,你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现在问我有什么意义呢?”
莫归暝低低地咒骂了一声,手抓在栏杆上几乎要捏变形,“就没有别的办法?”
唐初露皱着眉,“她分娩的时候没有出现其他的意外情况就不用输血,可现在看她的情况肯定是要剖腹产的,很容易出现其他意外情况,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让她在应该好好养胎的期间瘦成这副模样?”
莫归暝没有说话,眼睛里的情绪明明灭灭,“这种事情不应该问你们女人,你们女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唐初露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是在鸡同鸭讲,过了一会儿才问:“刚才我听你电话里面说有人在找我,是裴朔年吗?”
莫归暝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不会找到你的。”
唐初露的表情僵了一瞬,“可我不能在你这里一直待下去,他不会放弃找我的。”
听了她这话,莫归暝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还没有见过裴朔年主动花这么大范围的人力找一个女人。”
他的语气并不像是抬举,更像是讽刺,唐初露听得出来,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讥讽。
这本来就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男人,在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似乎只有对着许清嘉的时候,他身上的尖刺和盔甲才会稍微软化那么一瞬。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找不到我?”
莫归暝叼着烟看着她,“办法有的是,我凭什么帮你?”
唐初露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那你刚才为什么又要帮我?
在巷子里的时候。”
莫归暝掸了掸烟灰,将剩下的烟夹在指尖。
他身材很高大,宽肩窄腰,如果忽略他的性格的话,是一个很赏心悦目的男人。
“不是很显而易见?
许清嘉她很信任你。”
唐初露摇摇头,“不只是这个原因,你早就知道我的资料和住处,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你早就已经把我给带到这里来,而不会是等到现在。”
更何况莫归暝应该比她更了解许清嘉的性格,就算是她过来劝说许清嘉,她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许清嘉是那种看上去性格很随和,但是一旦钻进了牛角尖,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女人。
这一点倒是跟她很像。
莫归暝调了挑眉,这才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似乎是才正眼打量她,“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女人本来就很聪明。”
唐初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你们男人总是喜欢把女人当做傻子来糊弄,而我们不想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所以你就把我们的忍让当作是愚蠢和好欺骗。”
男人的眉眼沉了下来,随即嗤笑了一声,“看来是某人把你伤得很重,让你的戒备心这么强。”
唐初露耸了耸肩,“不知道你说的某人是谁,我只知道当初我要帮许清嘉的时候好像是你派人千方百计地阻拦我,想要打掉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说到这件事,面前的男人陡然阴滞下来,眼睛里面透出像要杀人的光,狠狠地盯着唐初露。
半晌,他却什么都没说。
莫归暝抽完最后一口烟,喷出朦胧的白雾,指尖最后一点光火也都熄灭,“你帮我保住许清嘉,我帮你挡住裴朔年,让你去一个他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孩子……可以保不住,无论如何,不能让许清嘉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