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别人嫌弃总没有我这个娘嫌弃的。目光不由落向了门处,提出要求:“把孩子抱来我看看呢。”
阿平不是很情愿地出去了,剩老太医与我留在房内。一时静默,微感奇怪老太医何故不起身告辞,直到阿平身影消失在门处时突听他询问出声:“不知娘娘能否告知殿下使用的那急救方法具体步骤,又针对哪些症状。”
我微默了下,能理解一个医者,对于能够帮助病情的新文化有着迫切的探知欲。也没什么可藏掖的,将我所知的简单医理告知了他,至于正对哪些症状我说不上来太具体的,一般就是暂时大夫还没抵达之前的急救措施,以防病患等不到救治就先咽气。
老太医听后总结:“此种方法应当是对心率复苏有帮助,老夫从医多年,也是受教了。”
这时阿平领着一宫女走进来,我的视线立即被宫女怀中的婴孩给吸引住了。米黄色布料的包被是我亲手缝制的,从我的角度看不见孩子的脸,忍不住撑起身伸长脖子。
等孩子抱到眼前时我霎时心头变软了,听阿平在那胡说什么孩子又丑又胖,明明很可爱好不?皮肤会有些红,不过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转白过来,粉嘟嘟的脸蛋很想让人去掐一把,而那嘴巴还在一噘一噘的。忽而想起我昏迷一天一夜,孩子吃什么?
等我一问出来,老太医先笑道:“娘娘多虑了,自有奶娘带小殿下的。”
这才发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哪还能让孩子给饿着啊,而且看他睡得如此香甜,定然是被照料的十分好。抬起眸问阿平:“名字可有起?”
原先我有想过好些名字,可因为听了他的以为是女孩,起的自然都是女孩的名字,不可能再给男娃用。只见阿平摇了摇头:“名字需得由皇祖父起,我还没把孩子带过去给皇祖父看。”我微微一怔,“那没起名字之前要如何称唤?”
“可以先起个小名,就像我的平字一般。”
皇家子孙规矩众多,就连名字都得排辈论行,需由皇帝来决定。
我仔细看着被放在身侧的宝宝,不求他将来如何有出息,只求能平安一世,但若起“平安”之名,一是与阿平的“平”字撞上了,二是恐会让外头非议。心中轻叹,还是将取名这个难题交给男人吧:“阿平,你来取。”
“他那么圆,就叫圆球得了。”阿平不上心地敷衍我。
恼得我将枕头朝他丢去,有他这么当爹的吗?谁家的孩子因为胖嘟嘟而被唤作圆球了?阿平看我脸色不好,又提议说:“他看着那么黑,不如叫……”被我眼睛一瞪,将到嘴边的话都缩了回去,我试探地轻触了下孩子的脸蛋,软软嫩嫩的,又确实脸很圆,心中一动:“不如就叫圆儿吧。”阿平立即追问了句:“哪个圆?”
知道他那心思,脑中一转就回道:“元宵的元。”
“有何意义吗?”
丢给他三字:“我乐意。”
于是我宝宝的第一个名字终于有了——元儿。至于大名,在阿平抱着去到朱元璋处也被赐予了,到元儿是排到了“文”字辈,元儿被赐名为朱文奎。
据说朱元璋看见元儿的第一眼就愁眉舒展而开,一扫之前因北元来犯而引起的低迷,甚至当着朝臣的面还将元儿抱在怀中逗乐呢。世袭传长,而且阿平是皇太孙,是故元儿打一出生就意味着不平凡。
在这种高兴的时候我不想去细思今后那所谓的历史,那些问题留待以后再去忧虑。眼前最让我无奈的是,不知为何我没有母乳可喂养元儿。起初女医来为我诊断说是可能暂时没有,私下里为我做了好多次按摩,却始终都没有奶水出来。最终只能无奈宣布元儿没有母乳可喝,需由乳母喂养了。
奶娘是阿平找来的,年岁也就二十多岁,正当年轻,名叫云姑。他见我不太高兴便安慰我说在宫中几乎都是生了孩子由奶娘在带的,身边也有个人可多照应。
不过他对元儿依旧不喜,主要还是因为我。我在生产时的停止呼吸使他心有余悸,又一心想要闺女却得了个儿子,每次他都瞪着摇篮里的元儿叽里咕噜地发狠,跟三岁孩子没差别。
可虽如此,到了夜里元儿饿醒了或者尿床了哭啼,却总是他下床去照料。看他笨笨地抱着孩子的模样,我的心中会软到一塌糊涂。其实阿平是爱元儿的,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单从他眼神里的温柔便可知晓有多疼元儿了。
月子期间我不能出房子,只得每天都憋闷在屋内。有元儿在还不觉得难熬,就是偶尔吕妃那边要来抱孩子过去时间最是煎熬了。吕妃是阿平的母亲,元儿是她的孙子,我作为儿媳自是不能阻止她要见孩子。但前事可鉴,哪怕元儿是她亲孙儿也让我忘不了当初她因不喜我而用息子香,差一点令元儿落胎这件事。
所以每次元儿被抱去时我在兰苑都心神难宁,尤其是本想派绿荷跟去,却被刘清给拒绝了。虽然每次元儿被抱回来时并没怎样,可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这事并没与阿平提,一来他是知道元儿被他乳母刘清抱走的,二来毕竟他们是母子,已经因为我而关系变僵了,如今有了元儿,自己也成为了母亲,不想再加深他们母子矛盾了。
这日午后,元儿又被刘清抱去了吕妃那边,我一人在屋内很是冷清便走出了门。不知为何外面静悄悄的竟是一人也不见,打从怀孕后期我这兰苑的人数就呈直线增多趋势,已经很久没这么清静过了。主要是绿荷去了哪?她一般都会守在我的房门外的啊。
等走进院中发现连燕七都不见,他是最不可能离开兰苑的人,据说也就我生元儿那晚实在是不行了,是他冲到景前殿不顾性命的高喊出声,才引了阿平的注意能够及时赶回来。
月子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若是云姑或绿荷在肯定还是不允许我踏出房门一步的,现下难得清静我也就放肆了在院中走。天气很冷,算算日子快要过年了吧,这宫里头过年似乎也不怎么热闹,冷冰冰的没一点年味。晚些等他们谁回来了我得交代着办些年货,简单的剪一些窗花挂些灯笼总要的吧,还有,元儿的满月是不是也得庆祝一下?
冥想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兰苑的门边,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眼,见有个宫人打扮的往这处跑来。此处偏僻,应只会是往我兰苑来的,等宫人近了发现好像是阿平原来寝殿里的,叫啥名字我记不住。那宫人来到跟前就急喊:“娘娘,您快去吕妃娘娘那一趟吧,殿下跟吕妃娘娘大吵了起来,谁都劝不住。若是传到皇上那去,殿下肯定要遭殃。”
闻言我皱起眉询问:“殿下为何会与吕妃争吵?”
“是为了小殿下,刚刚宁德宫走水,所有人都去救火了,小殿下他……”
心头惊骇无比,顾不上再多听他一个字我就急冲而出。再没比这一刻更恐惧,元儿那么小如何能遭受这些?是我的错,就不该优柔寡断顾虑太多,宁可任性一些至少也能护着元儿。
面上冰凉一片,是泪控制不住滚出了眼眶。身后宫人在喊着:“娘娘,慢点。”但我根本听不进去,用衣袖去揩湿了的眼眶,竟觉眼睛刺疼。
等一口气冲到吕妃宫殿附近时,远远都能闻见一股火烧过的味,心沉到了谷底瞬间结成冰。脚顿时便迈不动步子了,待我入殿门时一眼就瞧见了兰苑众人都跪在那,其中包括绿荷、云姑,还有燕七。
环视一圈,起火处很明显是东边那屋,火势是已经扑灭了但斑驳痕迹十分显眼。
我沉吸了几口气,抬步往里走。跪在地上的是燕七最先有所察觉回过头来,发现是我后惊愕地瞪眼,张嘴欲语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尽管此时我心中惊急交加,但还没有全然失去理智,燕七的身份不宜在人前声张。
就在我要向殿内而走时,突见一道人影疾冲而出。一时怔愣竟反应不及要让开,尤其是听见那后面吕妃在怒喊:“炆儿,你给本宫站住!”
是阿平?我下意识地迎了上去,可他竟似完全没看到我,还从旁避闪而开口中呵斥:“都给我闪开!”我回转过身,看见他嘎然止步,然后惊转回头看向我,眼睛瞪圆了惊问:“兰,你怎么来这了?”紧随着又摇摇头,“不是,你怎么能出兰苑?”
我盯住他的眼睛,沉了气问:“元儿呢?”
“元儿……”看他话有迟疑,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拽住他胸口的衣襟喝问:“元儿在哪?”
身后传来吕妃的沉怒声:“放肆,这是你该对炆儿说话的态度吗?”
脑中一热,加上原本就强抑的情绪,转瞬间全都冲上了头。我缓缓回转过身,平视那处站在门楣前的吕妃,“敢问母妃,儿媳应该是以什么态度与自己相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