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不见光家主怀兄亲迎,武某受宠若惊,与有荣焉。不死帮谈不着什么威名,一群穷要饭的,哪里上得了台面,别叫江湖人笑话就让武某欣慰了。”他说话慢条斯理,四平八稳,好似在他面前,天上地下没有一件急难之事。“自收到怀兄密信,武某日夜兼程,一路从江宁赶到许州,极为不易。如今既然到了,不知可否劳请怀兄先行引见许州知府王大人,区区在下,该当先行向知府大人问好,不然有失礼数。”
严振听得大急,便是城府深沉的怀缘也皱起眉头,说道:“武帮主,贵帮大仇云五靖那厮正呆在怀家府上,暂时不知帮主已到了许州,若先去会见王大人,给这厮察觉,岂非……”
“有道理,如此,只能事后再给王大人赔礼了。”他一边说道,一边对着身后两个抬轿子的人打了个手势。
“出门做客,总不能空手问礼,武某特地让手下这些穷要饭的,在江宁乞讨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讨来一只杏花楼的一品醉烧鸡,惦念着怀兄高义,不见光千年世家……声望无双,一路从江宁带到许州,送给怀兄……”
他说了半天,说道最后没有词了,然后回头,看向那两名手下。
这两名手下一身扮相先前已经介绍过了,再说下具体样貌。左手边一位个子矮,头发乱,身子单薄,面容倒是清秀,可惜一脸灰,让人放不下眼。右手边一位,个子稍微高了些,头发一样的乱,身子较虎,人也长得憨憨,面大如盆,笑起来了,露出一嘴菜牙。
两人都是十六七八的年纪,虽脏虽乱,可分明还是少年郎。
那比较虎的男子冲着帮主大人正笑呢,见他都说不下去了,只能木呆呆地表示:“那只鸡,出来的头一天就给老二吃了。”
老二急了,声儿尖尖地喊道:“瞎说,我就吃了个鸡腿!阿大吃的多!”
阿大赶紧摆手,委屈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只吃了个鸡屁股。”
“那还有一个鸡身子和一条腿呢?”帮主大人生气地问。
阿大和老二都看着他,忽然一起眨了眨眼睛。
帮主大人忍不住也眨了眨眼睛,忽然瞪大瞪直了,一个回头,极为潇洒地说道:“呵呵,武某与怀兄开一个玩笑,看来这玩笑倒是没甚意思。”
怀缘与严振都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帮主大人笑了笑,有些自嘲地说道:“哎,在下自小就没有玩笑的天赋,看来怀兄已经洞察秋毫,果然是绝顶聪慧之人!好!怀兄肯定之前就想到了吧,从江宁一路到许州,一只烧鸡,过了那么多天,一定已经发臭,如何还能送人?这一只烧鸡,当然是被在下给丢了。好!怀兄果然厉害!”
怀缘只感觉眼角在抽搐……
一行人很快就改道,向怀家府邸赶去。
这一路过去并不近,说实话,怀缘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按照之前的吩咐,已经让人请了几位家中长辈与一并闲日里跑腿干事的江湖汉子,就怕事有万一,至少得准备个脱身的机会——他虽然一心事业,但也不想自己变成面目全非的丑汉。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云五靖这凶人,却偏偏往人脸上招呼,当真可恶!
怀缘与严振心照不宣地做了个眼色,严振咳嗽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见帮主大人说道:“据闻许州的九酝春酒醇美怡人,乃当今官家最钟意的一款贡酒。”
严振呆了一呆,应道:“确有其事,府上便藏有此酒,待事情过后,武帮主要喝多少,怀家都能奉上。”
“杀敌之前,先喝三碗,这是咱们帮主的老规矩了。”阿大嘀咕道。
怀缘道:“外边也能买到九酝春酒,可除了几处名家酒坊,却是喝不着正宗的了。”
帮主大人不由得叹息道:“喝不到此酒,连杀敌之心都提拿不上。”
严振身为出谋划策之人,正要想个办法,就听他又说道:“可以问下,这酒,半斤需要多少银子?”
严振想也不想就道:“一年以上皆不低于一百两银子。”
阿大与老二抬着空轿子跟在后边,这时插了句嘴:“帮主,不如让小人去买半斤来先解解馋如何?”
严振本就打算找个帮闲去跑一趟,听了这话,心道正好,忙从囊中摸出一百两银子,递到阿大手里。
“这位小兄弟,此路一直走到底,再向左转,莫走小路,一直沿着大路,三百步有个玲玉客栈,往客栈边上的一条小路走,走出去,就能见到一间酒铺,叫春来香,那儿便能买到上好的九酝春酒。”
严振说得仔细,可对方已经听不进去了。
阿大长得极虎,本该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但委实样貌太过蠢笨,失了机会。此刻,他手里捧着一百两银子,还有些恍惚,犹豫,不敢置信,然后一副呆住了,怔住了,蒙了。
帮主大人站在阿大身边,也看着他手里的银子……老二身子比阿大小了许多,不敢挤到帮主大人身边,只能扒拉着阿大的肩头,跳着脚,惊道:“真有人在身上没事揣着一百两银子!”
严振心里暗笑,几个穷要饭,不过是一百两银子,就给吓成这般傻样!
帮主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说道:“走吧。”
怀缘与他一并继续向府邸走去,过了一会儿,严振满心好奇,问阿大,“你怎么还不去?再不去,都要到我们怀府了。”
阿大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傻愣愣地问:“干什么去?”
“买酒啊!”
“买什么酒?”
怀缘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点跌跤。
帮主大人好心说道:“小心哦,怀兄!”
严振走不动了,他指着阿大,有些恍惚,犹豫,不敢置信,然后一副呆住了,怔住了,蒙了。
这下子连怀缘都不淡定了,小心翼翼地跟统领天下十万豪杰的不死帮帮主请教,问:“武帮主,不知等会儿遇到云五靖,该作何计较?”
帮主大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打死他!”
“这……”怀缘心道,我又何尝不想打死他?可嘴里还是好好商量,“不知帮主可曾知晓这云五靖前几日到了许州之后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