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提自从离开京城之后便一路向北,穿过通州、长平州、阴山山脉抵达北魏国境,然后再一路向北抵达最北边的天山山脉,那里便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掌律司则由副司长姬活全权掌管,要说这副司长姬活可是懒得不行。刑提在的时候可是不愿意多动,基本大小事务都是刑提处理。这倒也是令人诧异,本来副职就是做正职的助手,但是这个姬活还偏偏就不是。
姬活本来是前任司长计青离的副手,后计青离卸任之后这掌律司司长理应由姬活上任,但是被姬活给各种由头拒绝了,只愿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副手。反正都是在掌律司做事,后来乾帝也就没有强迫他,选了刑提做掌律司司长,可刑提也不敢管这位老前辈啊,没事还要带些酒肉登门拜访,嘘寒问暖的,倒是苦了刑提。
大半个月的路程刑提可是一点没有耽搁,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他的都在赶路。刑提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叫做谷村的小村子,想着今晚就在这歇脚吧。
这越往北越靠近天山山脉的大雪山还真是越冷,本就是快入冬的天气了,刑提虽然有着四象境修为可是这刺骨的寒意到了晚上还是让人怪不舒服的,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就行了,为了保证第二天赶路精力充沛还是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好点。
估摸着也没几晚好觉睡了,后面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费神费力的活了。
不过一会,刑提便牵着马来到了谷村的村头。一眼望去整个小村子好多残破的泥墙,二十几户人家全都是黄土夯筑茅草覆盖的草房,村子里面没有什么年轻人,大多都是老人和三三两两的孩童。
周围十几里地,除了一条常年供村子里吃水的河流和一些耕田之外倒是不靠近任何大城小镇,倒是也算得上一个远离世俗的偏远小镇了。
大半个月来由于赶路弄的灰头土脸的刑提,在夕阳的映衬下,长长的影子牵着马慢慢的往村子走去。
马匹打着的响鼻,吸引了正在村头泥墙上玩耍的孩童。不过一会,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一身泥土俏生生的看着刑提的腰间道:“大……大哥哥,你是不是从说书先生经常说的那个江湖里面过来的呀。”
刑提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佩刀——快雨,弯下腰来,忍俊不禁的说道:“是的啊,你害不害怕啊。”
小男孩特地挺了挺胸道:“我不怕,像大哥哥这样在说书先生那里都是好人哩,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做那样的人,去打坏人。”
说完小男孩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成人巴掌大小的木刀,递给刑提看,“大哥哥,你看,我也有。”
看着小男孩眼睛中纯真的眼神,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刑提就一下子变得很轻松,竖起大拇指道:“你这个以后肯定比大哥哥的厉害,那你要努力哦。对了小朋友,大哥哥刚来这边能不能问你两个问题啊。”
“可以的。”听到江湖大哥哥的夸赞小男孩自然是开心不已,以后自己可以比大哥哥还厉害,在说书先生那边的江湖里像这样的大哥哥都是不会骗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薛,叫薛羽,大哥哥叫我小羽就好了。”
“好的,小羽,那你知道哪里有可以住和吃饭的地方嘛。”
听到这话,小男孩薛羽咯咯笑个不停,转圈圈道:“大哥哥去我家,我家就可以的。”
说完薛羽就拉着刑提往村里走。
“小羽,你爷爷找你回家吃饭罗。”村头的一个大婶叫着小羽道,见到小羽拉着一个陌生人自然也是见惯不惯,村里家家户户都是一些老人和小孩,谷村方圆十几里没有人家,寄宿也是常有的事。
小羽稚嫩的声音老练的回道:“知道了吴婶,这就回去。”
刑提跟着小羽走了一会,便把小羽抱起坐在马背上,“你指路,大哥哥牵着马带你走。”
第一次骑马的小羽,既紧张又激动,双手紧紧的抓住马鞍,小脸涨的通红,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
走了几步地,小羽发现不是那么吓人,才缓缓挺起腰杆。然后慢慢的松开右手,左手却抓的更紧了,右手从怀里拿出爷爷给自己做的木刀,清澈的眼睛中有了些许伤感的杂质,仿佛想起了什么。对着夕阳狠狠的划了几刀,现在的自己就好像已经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侠客了。小羽的眼角不经意间落下了几滴滚烫的泪水,然后小羽又立马抬起胳膊擦去眼泪。
身后小男孩薛羽的举动刑提全都知道,一个小男孩如此控制自己的情绪,倒是殊为不易,就是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刑提倒是也没有多问。
一路上刑提发现,虽然整个村庄的人并不是多么的富有,但是却过得很开心,人们都很淳朴,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薛羽的家就在村子的中段,没有一会便走到了,刑提将薛羽抱下马来。
“爷爷,爷爷,我回来啦。”薛羽蹦蹦跳跳的叫道。
薛羽的爷爷弯着腰走了出来,约莫六十几岁的样子,白发苍苍,身体略显佝偻,看见自己孙子回来,摸着孙子的头宠溺的笑道:“看你玩的,跟个小泥猴似的。”
随后薛羽的爷爷看向刑提问道:“小哥是来寄宿的吧。”
刑提很礼貌弯腰作揖道:“是的薛爷爷,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小哥快请进,马匹就系在边上的草棚里就好了,我给小哥再做两个菜去,小羽,快来帮爷爷烧火吃饭了。”薛爷爷走进屋子招呼薛羽。
“薛爷爷,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吃点凑合着就行。”
“不打紧,不打紧,应该的。”
刑提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马走进草棚,又弄了一些草料和水给马:“你也辛苦对付一晚吧,改名找着好地方,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马匹通人性的摆了摆头,打了个响鼻。
刑提在井里打了点清水,洗了把脸,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拿起随身的行礼便走进了屋子。
“小羽快来吃饭了,小哥,不好意思,荒郊野外的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辛苦凑合吃点。”薛爷爷客气的说道。
刑提看着一桌子三菜一汤倒也不错,腌制好用油超过的萝卜干,鲤鱼汤,藏在土窑里面然后拿出来清炒的大白菜,还有半只腊鸡,在这偏远的地方也真的挺好的了,没得挑。
“薛爷爷,挺好的,我们走江湖的什么没吃过啊,来,您和小羽也都吃。”说完刑提便把半只鸡里面的鸡腿挑出来放到小羽的碗里。
刑提看着碗里的大米饭还有些许的稻壳,倒也是不在意,拿起筷子叉起两个萝卜干就着饭。比起野外的干粮,这香喷喷的热乎的大米饭,刑提可真是知足了。
“本来老朽不该多嘴,但是看小哥面善,不像是坏人就多嘴问一句,小哥不是我们大魏的人吧。”薛爷爷看着刑提问道。
刑提轻轻的放下碗筷,“确实是的,我是从南边过来的。”
薛爷爷点了点头,“哦哦,南边不是大乾就是南蜀了,”随后薛爷爷又解释道:“小哥莫要误会,虽然边关常有战事,但是跟咱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这不是互市,相互之间的学子游历都没有耽搁嘛。”
刑提自己为掌律司的司长,这些东西自然十分清楚,确实如薛爷爷说的那样,打仗交流两不耽搁,谁都想从另一方那边学习好的东西。
然后薛爷爷继续说道:“小哥,若只是行走江湖游历增长一些阅历,到了这边就不要再往北了,再往北就是茫茫的天山山脉的大雪山了。”
“敢问薛爷爷,这大雪山再往北是什么地方啊?”刑提见薛爷爷仿佛知晓些什么东西,就一边吃着一边问着。
薛爷爷摇了摇头道:“没人知道,在各地村庄都有着传说是雪神呆的地方;连江湖上武功绝顶厉害的大宗师都过不去,茫茫无际的大雪山,都是能吃掉人的大雪山呢。”
薛爷爷这么一说倒是提起了刑提的兴趣,“那从东边的海上过去呢?”
薛爷爷赶紧摇头道:“小哥你恐怕对地理不太了解,我年轻时候是跟着我二叔贩盐的脚夫,后来我二叔被官府抓了,我便也安定了下来。现在临海的国家就大乾和大魏,月戍国那是内陆国,南蜀则是三面环山中的盆地,北边与大乾交接的是蜀道剑阁所以易守难攻。但是说到沿海,大乾东边的海州是唯一的临海城市,海域也是风平浪静,因此大乾海州的盐业和渔业尤为繁荣。反倒是我大魏,虽然阴山山脉以北属于我大魏海域,但是却好像是老天对大魏的惩罚一样,只有几处滩涂处可以制盐和出几里海地捕鱼,再往远点就去不得了,不但暗礁多得很,连暗流也涌动的厉害,可以把大船轻而易举的撕裂掉。所以大乾与北魏一直没有海战去打,只能争抢着阴山山脉的那道关隘。”
听薛爷爷这么一说刑提恍然大悟,刑提本来也不了解行军打仗的事情,没想到其中涉及的因素还挺多。想到一个老人懂得比自己这个朝廷当差的还多,不禁还是有点惭愧的。
刑提恍然大悟道:“受教了,实不相瞒薛爷爷,我此次前行是前往大雪山下找一个叫做镜南阁的门派,不知薛爷爷可曾听过?”
听到镜南阁三个字,薛爷爷不禁神色黯然,看着睡着还不时说两句呓语的薛羽满脸的心疼。
原来镜南阁一直是天山脚下的一个小门派,但是传承极为悠久,在北魏甚是十三国并争前就有的一个以药为生的门派。在当地口碑极好,镜南阁门派不大,其中只有几十名弟子,好多都是遗落的孤儿被镜南阁收养而去,抚养长大,传授其医道、武学,其中医道最为出色。
基本上北地的村长老老少少都曾受过镜南阁的恩惠,甚至救命之恩,之前现任的镜南阁的司镜先生简直就是大伙嘴中的活菩萨。
可是就在大概一年前,镜南阁一夜之间被大火烧光了,门中几十名弟子全都被杀了,司镜先生不知所踪,其中就包括当时一起去学医的薛羽父母,想着回来之后在村里为大伙看伤治病的,可却没想再也回不来了。
至于为何,据说镜南阁的司镜先生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消息被门中弟子泄露出去,招来灭门之祸。都说好人不长命,可不就是不长命嘛。
说道此处薛爷爷不禁潸然泪下,可怜自己那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孙子薛羽五岁就没了爹娘,与自己相依为命。更可怜那济世救人的镜南阁司镜先生和其几十名弟子,积了一辈子的德,却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给烧光了。
果然孩子的心是最简单的,刚吃完饭的薛羽估计是玩了一整天累了,趴在桌上听爷爷和刑提聊着天也便睡着了。
刑提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薛羽盖上,“那薛爷爷知道司镜先生发现了什么才招来如此大祸的吗?”
“司镜先生一直行医布施,肯定是济世救人的大药,被小人眼红才这样子的。可竟然有人说司镜先生制出了害人的毒药,才遭得报应。小哥你说人心多吓人,司镜先生怎么就救了那些白眼狼呢。”薛爷爷义愤填膺的为镜南阁打抱不平,气不过。
听到此处,刑提低头思考了下,发现跟自己看到乾帝给的密信上说的差不多,可当下之急是要找到司镜先生的下落。
“薛爷爷您说司镜先生失踪,可曾知晓司镜先生踪迹啊?”
薛爷爷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多村民都找过了,却没有发现司镜先生的踪迹,有传言说镜南阁是雪神派遣在人间救人的神殿,司镜先生是雪神的使者,现已回大雪山苦修去了。”
接着薛爷爷自己苦笑道:“谁都知道大雪山我们人类是没有办法深探其中的,故而编了个美丽的故事,用以慰藉司镜先生的大善大德。”
“行了,小哥,天色不早了。你赶了一天的路了,也快去洗洗睡吧,我帮你烧好了水,还得麻烦你自取。”说完薛爷爷便把披在薛羽身上的衣服还给了刑提,抱起薛羽走进房间去了。
然后薛爷爷一人独自洗着玩,刑提则打了些水洗了个澡。
刑提一边搓着澡,一边想着薛爷爷之前说的话,不由的想着薛爷爷和薛羽倒是苦命人,怪不得傍晚回来时薛羽骑在马背上会有那样举动。
薛爷爷倒是也看的透彻,好多故事事情,自己也看的透彻,时间哪有雪神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就这几年太平些,往前退个四五十年,可不是征战练练,血流漂橹,饿殍遍野,也没见哪个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