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日未见,梁夫人瘦的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梁夫人生**美,皮肤保养的极好,可是现在,她脸上的皮肤早已松弛了下来,皱巴巴的,好似老了十岁。见到梁千羽,她微微睁开眼,想笑,却没了力气,只能微微扯了扯嘴角。
梁千羽肩头耸动,狂喘了一会儿,才坐到梁夫人榻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满眼含泪:“娘。”
“羽儿,羽儿......”梁夫人轻抚儿子的双颊,深陷的瞳孔里闪出了一丝光芒。
梁千羽忍住泪,从立在旁边的念雪手中接过了药碗,一口一口喂她喝完了药。
念雪端着空碗,有些忐忑的叫了一声“公子”,梁千羽头也未抬,只是冷冷的说道:“你先出去吧。”
念雪不曾想他会过来,心里惴惴不安,可是现在又不是解释的时候,便应声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却被梁千羽叫住:“你把阿萝也先带下去。”
“不,我不要,我要陪着娘,我要和哥哥在一起。”阿萝紧紧保住梁千羽的一直胳膊,不肯松手。
梁千羽摸了摸阿萝的头,哄道:“阿萝乖,哥哥有话和娘说,你先跟着念雪姐姐一起出去玩,待会儿哥哥就去陪你去买冰糖葫芦,你说好不好?”
提到冰糖葫芦,阿萝眼睛一亮,自从来到这里,每天吃的都是素食,她早就腻了,“那我还要吃烧鸡。”
梁千羽点了点头,阿萝年纪尚小,虽然也很忧虑母亲的病情,但见到有吃的,心中还是一喜,乖乖的跟着念雪走了出去。
元福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也悄悄退到了门外,将门关好。
“羽儿,你恨不恨我?”梁夫人握紧儿子的手,干枯的眼眶里,散发出悠悠的光芒。
梁千羽不曾料她会这么一问,神情一滞:“娘......”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梁夫人紧紧盯着梁千羽,眼里有害怕,有迷茫,却也有隐隐的期盼,当梁峰将接生婆推到她的面前时,梁千羽眼中竟没有任何惊讶,那时她就知道,他是早已知道了的。
梁千羽微微点了点头,她终于如释负重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在自责和内疚中度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我更害怕,你会因此讨厌阿萝。这几日你一直未来,我还以为,你是在怨怪娘。”
“娘,不管阿萝是不是梁家的女儿,她终究是您的女儿,是我的妹妹。金叔叔于我,如父如兄,元福更是我的亲弟弟一般,我们,其实早就是一家人了呀。”梁千羽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情坦然。
“如此,甚好。”梁夫人的眼角,终于溢出了泪花。儿子的话,无疑解开了她多年的心结,她担忧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了。
丈夫病逝,儿子苟延残喘,小叔子们日日上门争夺家产,那时的她几乎度日如年。名义上,她是救了他,可其实,是他救了她。多少个孤寂的夜晚,多少次无奈的绝望,如果没有他,她又如何能支撑的下来?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对她而言,却如同沙漠里的甘泉,滋润着她的心间。
她知道自己是个罪人,死后终究是要入地狱的,可她还是日日都在佛前忏悔,不求佛祖的原谅,只求她的儿女安康。她不怕死,因为她相信,他会在那里等她。无论世人怎样评说,她永不后悔。
只是,许是因为太累了,她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她当年费尽心机瞒过了所有的人,年仅十岁、卧病在床的儿子又怎会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