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总觉得皇后笑得蹊跷,悄悄叫过春桃,因春桃是满人,我把牌子上的字一个个临摹下来,一个字一篇纸,我指着第二个字问春桃:“这个字念什么?榀”
春桃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死。”
我又指着第四个字问:“这个呢。”
春桃回道:“牌。娘娘是从哪儿抄的这几个字?”
我没理她,“…死…牌。”忽然脑袋里跳出来另两个字,我指着第一个字问她,“这个字可是念免吗?”见春桃点点头。
我欣喜若狂,“免死金牌”这块牌子对我来说比皇贵妃的印玺还珍贵。
春桃许是见我脸笑得好象开了花一样,也开心地笑起来:“娘娘有什么好事?让奴婢也跟着欢喜欢喜。”
我悄悄从枕头底下取出琉璃盒子,春桃看了一眼,这不是刚刚万岁爷赐给娘娘的金牌。
我拍着盒子会心地笑了笑:“这是皇上赐给我的免死金牌,有了这个,我就安枕无忧了。”
我拿出金牌仔细端详着,见牌子上方还有个小孔,忙命春桃挑了根细金链子,穿起来,挂到脖子上,随身带着。
春桃边帮我戴链子边笑道:“娘娘如今已是嫔位,又是永寿宫的主位,日后奴才们面前不能随意称我了,要称本宫。鲲”
腊月十五,我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见皇后端坐殿中,娴贵妃和嘉贵妃也在座,我先给皇后请安,然后给娴贵妃等行礼,礼毕后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刚坐下,听皇后问娴贵妃:“这些日子,又是皇太后的万寿节,又是你们的册封礼,马上又到年下了,后宫事忙,无暇顾及旁的,皇贵妃的身子近来可好些?”
娴贵妃起身回道:“皇贵妃自那年小产后,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这个月身上就没干净过,前些日子又感染了风寒,吃了许多药也不管用。何况她这病,病得蹊跷。太后下旨不但不准皇上去探病,就是臣妾等也不许擅自进出钟粹宫。”
我听到心里一动,只是平常一个风寒,何至如此草木皆兵,太后不准乾隆探病在情理之中,连妃嫔也不许去探病,别说皇贵妃,就是当日我得了风寒,也没见太后禁人探望。
从皇后处告辞出来,转道拐向钟粹宫,自从穿越过来,第一次在北京过冬天,刚进腊月气温就有零下二十几度。在现代,因为全球变暖缘故,最冷也不低于十度。
因此我出来时披了一件乾隆送我的紫貂斗篷。
打发走随从,只叫春桃和夏荷跟着我。
春桃劝我说:“太后懿旨不许去探视皇贵妃,万一感染风寒,永寿宫也得被封门。”
在现代风寒病并不是可怕的病。虽然皇贵妃视我为仇人,但是眼看着她身份尊贵,却落得如此凄凉境遇,心里总觉得不落忍。
我在殿外脱下斗篷。
钟粹宫的宫女们看见我急忙过来给我行礼,看她们战战兢兢,让我想起当日明玉因我而被乾隆贬入辛者库。
嘱咐春桃和夏荷在殿外等我,我步入大殿,一股药气扑鼻而来,香炉里点着香,宫里原本的金黄色,已全换成明黄色,一片金碧辉煌,富贵气派。
我走到皇贵妃床前,银杉掀起帐子,见皇贵妃躺着床上,紧闭双目,我问银杉:“皇贵妃最近吃了什么药?”
银杉回道:“奴婢不认得太医的字。”她打发身旁一个小宫女去取了药方过来给我看,我见上面写着橘红、陈皮、杏仁、苏叶、荆芥、防风、前胡、白前、桔梗、生姜、大枣、甘草、石膏等。
即便我初懂医理,我也知石膏大寒,用于主治外感风寒的大青龙汤,以及肺胃实热的白虎汤。它对少壮火热之人,功如反掌;而对老弱虚寒之人,祸不旋踵。脾胃虚寒及血虚、阴虚发热者忌服。
《本草经集注》:“鸡子为之使。恶莽草、马目毒公。”《药性论》:“恶巴豆,畏铁。”用量过大,服后会出现疲倦乏力、精神不振、胃口欠佳等情况。
此药功效,我尚懂,而宫里的太医怎会不懂?皇贵妃身子本来就弱,再配以石膏大寒之药,身子如何能禁受得起!
我把药方递给银杉,问银杉:“给皇贵妃看病的是哪位太医?”
银杉道:“经常来诊脉的有王太医、胡太医还有周太医。”
这些都是宫里资深的太医,怎会犯此差错,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我嘱咐银杉说:“别的药尚可,就是石膏断不能再用。另外多以热水给皇贵妃泡脚,每日用红糖煮生姜、葱白给皇贵妃喝,即可以祛寒,又可以补血。”
银杉回道:“石膏是皇贵妃钦命加的,她说太医们只是拿着药罐子吊人命罢了,怎会真治病?”
我微微笑了笑,怪不得娴贵妃说皇贵妃病得蹊跷。也难怪太后要禁人探视了。
又略坐了坐,告辞出来。来的时候天还很晴,出来的时候,已下起鹅毛大雪,春桃帮我披上紫貂披风,才只坐了片刻,雪已遮盖住地
皮,来清朝五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雪。
看着漫天大雪,心情说不出的惬意,春桃扶着我回永寿宫,经过御花园,穿着花盆底,在按摩石上走不稳,天冷又不能脱了鞋子走,只得走路中间。
头上一柄油绸伞遮过来,我回头见夏荷鼻尖上带着水珠,也不知道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汗水,我笑道:“我就喜欢雪打在脸上凉凉的感觉,偏你就费力跑过来遮住它。”
夏荷擦了擦脸上的水说:“这大冷天,要是淋了雪,冻病了怎么办?”春桃也说:“别说是主子,就是奴才也没有下雪不打伞的。雪落到身上化了,和雨有什么分别?娘娘又不肯乘舆,偏要步行。”
夏荷扬了扬下巴说:“看看人家的气派。”
我抬起头,见迎面走来一队人,最前面四个太监打着赤、黑凤旗各二面,紧接着是金黄、赤、黑三色素扇各二把,中间左太监、右宫女手执香炉、香盒等物,后面则是七凤金黄曲柄盖一顶,伞下翟舆一乘。
我看是贵妃的仪仗,悄悄问春桃:“是娴贵妃还是纯贵妃?”
春桃道:“奴婢也没看清,不过奴婢揣摩着应该是纯贵妃,刚刚请安时,奴婢看见娴贵妃穿的是雪狐领蓝披风,而这位娘娘,却是紫貂领的金色褂子。”
不论是纯贵妃还是娴贵妃,依礼我都得避让,我领着春桃和夏荷退到路边,翟舆从我身侧经过时,我躬身行礼。
翟舆在我身边慢下来,听纯贵妃声音问道:“令嫔不回永寿宫,这是要去哪儿?”
纯贵妃和我的感情一直不算好,每次见到我,总是冷嘲热讽,我也是能不见,则不见。听她问我,我忙回道:“臣妾无事,趁着雪天,来御花园逛逛。”
纯贵妃抿嘴笑了笑说:“御花园只剩白茫茫一片,有什么看头?赏雪永寿宫里也有,要赏花只能去江南了。”也不知她是无心之语,还是讥笑我进宫五年,倒流落江南四年。她翟舆不停,话还未说完,一行人已过去了。
目送着纯贵妃走远,刚想回身继续走,春桃笑道:“御花园虽是白茫茫一片,来逛的不止娘娘一人!”
我回转身,一看阵势就知道是乾隆,虽然他没有坐轿,徒步而来,但是气势却比贵妃大了许多。
纯贵妃已撤了仪帐,陪着乾隆一路走回来。
不想和乾隆碰面,纯贵妃本就是爱多心的人,如果再疑心我借此接近乾隆,平白生下嫌隙。
我忙拉着春桃和夏荷说:“热闹些才不会冷清,御花园哪日断过人!还没见过御花园的梅花,你们带我去看看。”
春桃、夏荷引着我来到御花园的梅园,五年前住在御花园时对御花园的各地的景色比较熟悉,唯有梅园,因为只有冬天才是梅园最美的时节,此时踏入梅园,看着梅之白未必胜于雪之白,却比雪多一份傲气。白梅胜雪,红梅娇艳。红白相映竟相开放,香气袭人,在这旷野白雪中,令人心旷神怡。
春桃与夏荷两人贪玩,竟在梅园中打起雪仗来,我笑着问她们:“你们可知道梅花之美在于哪儿?”春桃说:“在于美的脱俗,万花皆败,唯它独开。”夏荷说:“置于梅园之中有一种脱离尘世的幽雅。”
一株红梅被风吹断了枝,我顺手折下来,想回去插进瓶里:“我喜欢梅花是因为她孤傲。最喜欢陆游咏梅绝句的第三首,‘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击掌声,我忙回过身,见乾隆含笑站在我身后,他身边伴着纯贵妃,纯贵妃给乾隆打着伞,宫女、太监们遥遥站在远处。
春桃与夏荷给乾隆与纯贵妃见过礼后,匆忙退出梅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