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无极的脸上不再是冰冰冷冷没有任何表情,而是变得异常复杂。
他对于这种紫色,向来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紫色曾经是他年少时的梦,却也恰恰又是他灭亡的开始。他更没有想到,十年后,还可以看见这种紫色。
他低下头去,不敢往前面看,怕看到那个他最害怕看见的身影。可是又忍不住想去看,或许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清一色的紫。
他慢慢地抬起头,一点一点的紫蔓延了他整个眼睛。他终于看见了,墙角立着的一个紫衣女子,背对着他们,但是那栗子色瀑布般的头发却再熟悉不过了,总是在他的梦里萦绕,他想抓,却永远都抓不住。
头发的主人奔离的方向,还站着一个男人,高大,粗犷,却其貌不扬。但是她甘愿投入他的怀抱中去,像一只依人小鸟。这是她在严无极面前从来没有过的表情,或许他只是她疼爱的弟弟,悉心照顾也不过是尽了一个做姐姐的义务罢了。
紫衣女子轻轻地挥了挥她那纤纤玉手,那巨人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严无极忽然很期望她转过身来,可是又害怕她转过来,他怕看到那张脸,那张日夜浮现的面孔,又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怕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因为十年前,他就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再相遇,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或许是他还不愿意面对她离去的事实吧。
“你们终于来了,我正担心你们不会来了呢!”那紫衣女子仍是不肯转过身,却娇笑起来。
严无极有种久违的感觉,十年前,或许更早,他就已经没有听过她唱歌了。她只愿意在一个男人面前唱歌,但是那个男人却不是他!
“你……”严无极开口了,却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说你为什么会来中原?说你不是应该和“天衣无缝”蓝蜂一起回到西域了么?还是说你到底是不是殷紫罗?
幸好这个时候卓远开口了:“澹台心梦在哪里?”
紫衣女子笑了,笑得弯下了腰,好像这是一句很好笑的问话似的,终于她笑够了,悠悠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卓远道:“反正她们都是离死不远的人,你告诉我们又何妨?莫不是怕我们见到了人,便可以救起她们吧?”
紫衣女子笑道:“只怕你们是回天乏术了。”
严无极的神情变得有些哀怨,幽幽道:“想不到,你现在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紫衣女子冷笑道:“人总是会变的,你难道没有变么?”
严无极顿时语塞,她继而又缓缓道:“一个人会改变,总是有原因的,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个‘情’字。”
卓远叹道:“‘情’之一字,总是苦煞世人。”
严无极又是一震,难道说,殷紫罗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竟会是因为蓝蜂?
严无极道:“凌珑是无辜的,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
殷紫罗苦笑了一下,道:“看来如今的你似乎很快活,她那样护着你,而你又那样护着她,我……”
卓远道:“你要对付的,应该不是凌珑吧?”
殷紫罗冷笑道:“不错,我本来只是要对付澹台心梦一人,谁知道我手下的那些姑娘们太笨,错抓了那个小丫头。”
“丫头?”卓远愣了一愣,原来凌珑是个女人?!
严无极道:“你快把她放了,你若要杀,大可以杀我!”
殷紫罗冷笑道:“真是情深义重呵……你们俩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只可惜,当我得知她的来历之后,便知道留她不得了……”
“你!”严无极的拳头已紧紧握起,双眼迸射出愤怒的光芒来,咬牙道,“你竟然杀了她!”
殷紫罗笑道:“不错,我杀了她,我绝对不允许爱我的男人移情别恋,否则,我便要杀了他们喜欢的女人,让他们痛不欲生!”
严无极气得浑身发抖,却始终没让自己的拳头伸出来,只是嘴上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肯转身过来?莫非你已老得见不了人了么?”言下之意便是,因为你老了,所以蓝蜂才移情别恋,所以你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殷紫罗的身子一震,显然有些震惊。严无极从来没有称赞过她,但是她知道,他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总是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埋藏在心里,偶尔会在行动中表露出来。但是此刻,她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为了一个黄毛丫头,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卓远道:“难道说,你要杀澹台心梦,也是因为其中一个爱你的男人移情别恋?”他顿了顿,苦笑道:“这样说来,岂非你会因为很多男人而要杀她?澹台乃是武林第一美人,多少男人为她倾心,你应该知道。”
殷紫罗恨恨道:“你就当作这是我要杀她的原因好了。澹台心梦,不过我可不会让她死得那样舒坦!”
半晌,三人都没有说话,严无极忽然叹道:“我以为你会一直留在西域,谁知你还是回到了中原。”
又沉寂了半晌,殷紫罗仿佛在回忆着往事,越想越气,她的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忽然忿忿道:“不错!我也以为自己会一直留在西域,就此终老一生!……可我为何会回来?……我恨她们!只要比我美、比我年轻的我都恨,恨得牙齿发痒,恨不得将她们全部都毁掉,这样,她们便不会……便不会……他……”她说着,竟“嘤嘤”地哭起来,委屈地像个孩子,就好像刚才的那番话,不是出自一个怨妇之口,而是出于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少女。
严无极并不为所动,她已经杀了凌珑,他对她彻底心死了。毕竟,凌珑是最无辜的。他冷冷道:“你不该回来,这里没有你要的。”
殷紫罗抽泣了一会儿,忍住哭声,道:“有,你知道的。”
严无极道:“我不知道,而且,也与我无关。”
香味愈来愈浓,浓得让人窒息。他们本已稍微适应了这种浓郁的芳香,但是此刻,香味却变得不太一样。
渐渐地,两人慢慢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