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经过昏头转向的兴奋之后,理智终于缓过了神——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乔夏术后用了太多药物,孩子会有畸形的风险。
文修想将这事说出来,可看着乔夏的欢欣雀跃,他张张口,最后放弃。
这晚上,他在陪护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忐忑难安。
翌日清晨,他终于将话挑明,“夏夏……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你最近都在用药,某些药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
“啊?”正欢快吃早餐狂补充营养的乔夏愣在那,“百分百畸形?”
“不是,只是存在畸形的风险。”
乔夏的表情像赌徒,充满义无反顾的决绝,“那我赌一把。”
文修被她的选择惊住,“这个赌注太大,我不支持要这个孩子。”
乔夏去拉文修的手,是个撒娇的眼神,“老好人,不要嘛!宝宝都到我肚子里来了,我怎么能那么残忍?再说了,你给我用的药,都是副作用最小的药,应该不会有太大风险……”
文修摇头,态度依然很坚定,“不行夏夏,我不敢冒这个险,这是对你我,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乔夏低头沉默良久,眸里浮起水汽,“你不要孩子,那也连我一起不要好了……”
她一流泪文修便慌了,赶紧给她擦眼泪,“说什么胡话,我哪会不要你!只是这个孩子,哎……你别哭,我们都年轻,以后会有更多更健康的宝宝……那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这不一样!”乔夏扑倒他怀里,嘤嘤哭出来,“我昨晚梦到当当了,她说,妈妈我回来了……老好人,我看见她钻到我肚皮里了,这个孩子一定是当当,她回来了,我怎么舍得不要她!我每天都想她……呜呜……她离开的一年,没有一天我不想她……”
文修哭笑不得,“夏夏,这只是梦而已……”
“不,不是梦……”乔夏固执的拉着文修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哭的更加厉害,“你摸摸,当当真的在这里……她是我最乖最乖的宝贝,我不要再跟她分开……就算她生下来有什么毛病,我也认了,没有父母会嫌弃自己的宝贝……”
文修无奈叹气,想起数月前乔夏在哈尔滨的公墓哭到晕厥,再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这个孩子留下来,可能是个风险,但如果拿掉,必定会成为乔夏永生的遗憾。
可能与必定,他选择可能。他不想乔夏抱憾终身。
他搂过乔夏的肩,吻吻她的额,低声哄她,“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都听你的。”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又去亲她眼泪兮兮的脸,“再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回头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把药物的副作用减轻到最低……尽量不给宝宝造成太大伤害……”
乔夏这才破涕为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偎依在文修怀里,“当当,当当……爸爸好不好?爸爸很爱你哦!爸爸在用哈佛博士强大的医学知识为你抵御各种药物伤害,保护你健康成长……你一定要加油哦!”
文修笑出声来,方才的郁结忐忑瞬间化作烟消云散。
乔夏在半个月后出院。
因着怀孕一事,文乔两家都笼罩在喜悦中。出院后两人便拿了证,在民政局握着红本子宣誓的那天,文修牵着乔夏的手,一刻都没松开过。
婚礼乔夏打算拍完婚纱照后再办,不然宴请的那天没了新娘新郎的照片作背景总觉得少点什么。
拍婚纱照依旧是在曾经的那家影楼,这一次乔夏笑容满面,偶尔笑过了头摄影师还得出声提醒,“新娘子,这张的意境微笑就可以……你不用把十二颗牙齿都笑出来的……我知道你高兴,可咱不能张张照片全是哈哈大笑啊!”
乔夏点头答应,没一会又笑出十二颗牙,白灿灿的牙齿闪耀在阳光下,像镀了光的珠贝。文修看着看着又想亲她,可碍着摄影师化妆师在场,没好意思。
拍完第一套婚纱,乔夏进更衣室换第二套,那长长的大拖尾婚纱委实难穿,她在更衣室里喊着,“来个人帮帮忙!”
化妆师正要进去,文修却抢在了她前头,自乔夏怀孕后他就格外紧张,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贴身伺候。他推门后见乔夏站在一堆衣服中间,忙道:“你站着,我来就好。”
镶满珠片水钻的裙子厚重而繁琐,两人七手八脚搞了半天才把衣服穿进去,穿好后乔夏对着更衣室里的镜子问:“老好人,这婚纱是安安送的,好不好看?”
文修抬头看去,明净的镜面里映出乔夏的脸,瞳眸潋滟如秋水,唇角含笑若春风,窈窕的身段上层层叠叠的雪纱逶迤至地,胸口缀以珍珠及水晶,露肩的设计将漂亮的锁骨及圆润的双肩展露无遗。文修面上有惊艳之色掠过,心头一漾,径直搂住乔夏的纤腰,吻向她樱花般的唇。
乔夏嗤嗤笑,“别把我的唇彩弄花。”她嘴上这么说,双臂却搭上了文修的肩,热情迎合。
更衣室外化妆师捂唇微笑,向摄影师道:“上次这新娘子来拍照,从头到尾都没笑过,原来是心有所属。如今这正主老公来了,可把她高兴的。”
摄影师跟着笑,“有情人终成眷属拍婚纱照才甜蜜啊。”
两人正笑着,一道小身影忽地出现在化妆厅,旋风般往更衣室奔去,“爸爸,妈妈!你们出来玩不带我!”
化妆师拦住屁颠屁颠的小屁孩,“小朋友,你找谁呀?”
小屁孩左顾右盼,见文修从更衣间走出来,云雀般冲了上去,搂住文修的腿,“爸爸,外婆说你们来影楼玩,不许我跟着去……”他话没说完,目光扫过文修的脸庞,疑道:“爸爸,你嘴唇怎么红红的?男人拍照也要涂口红么?”
“呃……”文修弯腰抱起他,脸皮红了红——那是乔夏唇上的口红。
因着小家伙的到来,后面的几套照片打破了该影楼的历史传统——旁人的结婚照就夫妻俩,而文修的婚纱照是一家三口。
在这个暖阳充裕的下午,布置温馨的影楼外景花园中,身披白纱的乔夏,西装笔挺的文修以及打着小领结穿着背带裤的丁丁宝贝,在“咔嚓”“咔嚓”的快门声里,将幸福的微笑永远定格在镜头之中。
喜庆之日很快到来,举办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乔夏兴奋的睡不着,坐在房内来回摆弄着明天要穿的礼服与首饰。
房门咔擦被打开,乔夏以为是她母亲,扭头一看,却是她父亲。
乔建梁踱步进来,坐在乔夏身后的椅子上。明晃晃的灯光照出他头上些许白发,混在黑发中不明显,但光线一打上去,泛着银光。
房间里只有父女两人,乔夏鲜少跟父亲单独呆在一起,不由有些局促。见她沉默,乔建梁道:“还在生爸爸的气吗?”
“没有。”乔夏摇头。她没有生气,她只是不知要说什么。她跟父亲之间的感情远不及跟母亲亲厚。在她眼里,父亲是一个严厉而苛刻的人,她从小便跟他亲不起来。这么多年他偏爱乔安而疏忽她,她不是没有芥蒂,后来经历在外五年的曲折辛酸,她伤痕累累,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一刻的独处。
乔建梁似乎瞧出她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爸爸这些年很不公平?”
乔夏缄默片刻,点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