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凡停了脚步,抬头仰望,这幢楼明显比周围的高出许多,设计也很新颖、时尚。巨大的圆形穹顶,造型独特却能良好采光的窗户,楼外立体式的花坛、喷泉,蜿蜒绕楼的绿色休憩长廊,一大片点缀着繁花的绿地,无处不彰显艺术与人文完美融合的气息,与那种规规矩矩四四方方的建筑物感觉完全不同。
尤其在大楼的前方,立有一座高大雄伟的雕塑,雕刻的形象是一只正在拼命拔自己身上羽毛的大雕,或者也有可能是只老鹰,宁惜凡分不太清楚。
“这楼是新盖的……”这是宁惜凡说的第一句和导游沾得上边的话,不过她的眼光并没有看向华高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终于有点导游样了,”华高飞微笑着,“你知道这是什么楼吗?它……”
话还没说完,就瞥见宁惜凡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走远了,“哎,等等我,有你这么当导游的吗?把客人丢下,自己先跑了?”
可宁惜凡像没听见,更没有停下,他只得加快脚步追上去。
大楼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廊栏外有一条静静的小溪穿梭而过,正好围绕了半个校园。此时,走廊处处是朗朗的读书声,不过,最多的是背诵英语单词和文章的声音,有学生捧着新概念英语、疯狂英语之类的书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念着,也有的在默默阅读,时而举目沉思,时而低头冥想,其态各异。
在这样的氛围下,连走路时鞋底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声音都似乎是有罪的。
华高飞缓慢地跟近宁惜凡,用很轻的声音问:“这儿还叫‘读书走廊’么?这条河还叫‘爱情河’吗?”
宁惜凡神情一怔,当年这里是多少校园情侣常来光顾的地方,“爱情河”就是被他们叫出名的。
按理说,一个好好读书奋发图强的地方,和什么花前月下风花雪月的爱情不沾边,可在这里却有着白天和黑夜的完美分工,彼此非常默契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因此,有人美其名曰:这里是“学习恋爱两不误”“爱情事业双丰收”。
这个地方,承载了多少学子美好的期盼和浪漫的梦啊!
宁惜凡一个恍惚,却发现身边人已不在。再一看,华高飞已悄然离开,在走廊尽头一棵粗大得需要至少两个人环抱的老槐树下,静静地伫立着。
她默默地走了过去。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满树洁白如雪,轻盈如梦,一阵风吹过,便有一股天然纯朴的清香扑鼻而来。
华高飞伸出手掌,接住一片从树上掉落的花瓣,放在鼻尖细细地嗅闻,而后又松开手,任由它随风飘落到地上。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低吟,抑扬顿挫,听起来倍觉伤感,“每一个花瓣都有它的心事,即使逃脱不了最终归为尘土的命运,也要挣扎一番,拼命想留住芳香的记忆,然后等待最好的时机最好的人,慢慢地诉说……”
宁惜凡疑惑着,原来华高飞也会伤春悲秋,也会如此多愁善感吗?
“还记得那个夜晚吗?”华高飞突然问道。
宁惜凡浑身一震。
在这棵槐树下,那个夜晚,她的初吻,她怎会忘记?尘封的记忆固执而顽强地打开,已然不受她的任何控制。
——
“晚上可要陪我巡查去,今天该轮到我值班了!”
“啊?你真的要像他们那样照人家啊?那多招人厌,我不去……”
“哎呀,去吧,就是因为招人厌,才要拉上你嘛!你是我女朋友,当然得和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啦!”
“你没听咱们学校里流传的那首诗吗?”
“哦,就是有人编的李清照的那个吧?什么‘昨夜饮酒过度,误入校园深处,呕吐,呕吐,惊起鸳鸯无数’?”
“对呀,你们倒好,不仅不避,还打着手电筒照!”
“哎,谁叫他们太肆无忌惮了,好歹是校园嘛!再说,学校领导早就三番五次地在会上告诫,他们还是不听,不知收敛。这可好,都在兄弟院校出名了,学生会老师脸上自然挂不住,这好不容易才想出这招儿的……”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那你忍心我一个人去冒险吗,就不担心我的安危?万一碰上个喝醉酒的,惹恼了,抄起酒瓶子就砸我怎么办?可怜我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行了,行了,瞧你说的那么可怕,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那个夜晚,偏偏月色朦胧,繁星缀满天空,浪漫而多情。
一路上,手电筒的灯光所及之处,真的是惊起无数的人。有慌忙起身躲避的,有尴尬分开整理衣冠的,也有拉拉扯扯难舍难离的,还有不管不顾死死抱着缠绵的……
她陪着他走了一路,也心跳了一路,手心里都攥出汗来了,好不容易才熬到走廊尽头的这棵大槐树底下。
“啊,终于走完一圈了,以后可再别叫我了,我再也不陪你来了!”她绷紧的神经彻底松下来,幸好有漆黑的夜幕做了掩护,否则不敢想她脸上会有多红。
“哈哈,也都是成年人了,要不是身份、场合不对,倒也碍不着谁!”
她听着脸上更红了,催促说:“咱们该回去了,晚了宿舍该关门了!”其实,她是不敢看舍管老师的脸色,听说晚归的女生总会被她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骂一通,仿佛晚回来的就没一个是好人。
“嗯……可是……”他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她举步绕过槐树,准备踏上返回的路。
“你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好吗?”
“啊?——”她抬头望望星空,就在那一瞬间,一个软软的嘴唇压了下来,带着排山倒海山崩地裂之势,狠狠地完全包住她的嘴巴,不留一丝缝隙。
一时间,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一双眼睛只瞪着眼前粗粗的树干。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着变得愈加热烈,愈加滚烫,力道也越来越大地吸住她的舌头,似乎想把它整个都吞进嘴里去吃掉。
被牙齿碰触到的地方传来隐隐的疼痛,却又迅速淹没在她剧烈而混乱的心跳中,胸口像揣着几只不听话的兔子在到处乱蹦,“嗯……嗯……”她喉间发音不畅,说不出话,于是伸出拳头试图推开那个贴她越来越紧的胸部,可却像在推一堵坚硬的墙壁,怎么使劲都无效。
一双强有力的手不仅圈住了她的腰,而且越圈越紧,越收越近。
两个身体几乎要密不透风,忽然觉察到他的某个地方在渐渐突起,她惊得抬起一只脚便踩了下去,随之是一声沉闷的“哎哟”,她的嘴巴也被放开,不过已经麻木到没有什么知觉了。
“好痛啊,弄痛我了!”她委屈地低头嗔怪,试图掩饰无比的尴尬和难为情。
“当然痛,我把这一辈子的初吻都献给你了!”他踮起那只刚被无情蹂躏过的脚,夸张地歪斜着嘴。
“啊……”她不知道他还会反咬一口,得了便宜还卖乖。
“啊什么啊,这下尝到初吻的滋味了吧?可要对我负责!走,回寝室了!”他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走。
她又恼又羞地甩开,小碎步冲到前面,任他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弯道处,她佯装整理头发,其实是将手指移到唇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感觉到嘴皮还疼,一定是肿了。
那夜的星光的确美好,那个突如其来带着几分笨拙而又粗野的吻,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