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啊,妈也好久没见你了,咱娘俩儿今天多聊会啊。”
“好的,妈。”
“知道吗?上周末,我碰见冬冬他妈了,她说冬冬和他媳妇儿又大吵大闹了一次,两个人差点打起来,要不是有她在场好说歹说地给劝住了,后面的事儿还真不敢想呢,搞不好又得把这第二个媳妇儿给打跑了!”
“啊,因为什么呀?”宁惜凡不由地一惊,这第二个妻子既然是石峰的婚外情,那么定然是他眼中的爱情,又怎么会过不到一起呢?
“唉,还不是一些家庭琐事,因为前妻孩子教育花费上的事儿,第二个媳妇不让呗!这再组合的家庭,就是事多啊,天天弄得不太平,你争我抢的,搞得个鸡犬不宁。这大人一闹起来啊,可苦了孩子了,夹在中间,多可怜啊!听冬冬他妈说,他家的大孙子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呢,一个人抹眼泪,还不敢让他爹看见。老太太疼得心都裂了,可人家夫妻、父子、母子间的事儿,她一个老家伙也不好多插嘴,更不敢去干涉什么啊。”
“是啊,”宁惜凡淡淡地说,“如果那样,怕会更乱。”
“可不是,冬冬他妈一边说一边垂泪,还在夸她的前儿媳妇好呢!说她在家里那会儿,房子里是和和睦睦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得可好哩!可你看看现在,唉,所以都说还是原配好,没心眼儿,真心付出,真心为整个家着想,不打自己小算盘呢……”
孟淑华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也不知道冬冬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媳妇不好好过,偏偏到外头去找,你说他找个更好的回来也成啊,偏偏找了这么个喜欢生事的,这日子可没法安安宁宁地过咯。”
“可人是他自己选的,能怨谁呢?”宁惜凡幽幽地说。
“是,是不能怨别人。所以说一定要慎重,千万要小心,婚姻不比别的,一旦走错了路就很难回头了。这一念之差,可就是人一辈子的幸福啊!”
“嗯。”
“小小,你别看我和你爸每天过的日子很平淡,在你们看起来,好像是没什么乐趣,从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有心情过什么情人节、七夕节、圣诞节,也不会又是送花又是看电影的,更不会搞什么雨中散步、雪中起舞的,追求那个什么……哦,叫做‘浪漫’,对吧?”
“其实啊,真正的日子,没那么多的花样儿,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天天过,你关心关心我、我关心关心你,你病了我来照顾你,我病了你来照顾我。天天一起啊,买个菜、吃个饭、散个步,再坐到一块儿看看电视,聊一聊孩子,聊一聊亲戚朋友,说说过去,想想以后什么的……”
“妈,我明白。”
“唉,妈知道你还年轻,有些事现在怕是没办法想得很透。依妈看啊,两个人在一起,其实就是搭伴儿过日子,用不着那么多的甜言蜜语,也不需要那么多走形式的东西,只要心里头都有对方,什么事都好说,什么困难都能解决,人这一辈子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就说说两个人的相处吧,不要总想着别人按自己的意思来,做什么都要符合自己的要求、自己的心意,那怎么可能呢?打个比方啊,做父母的从小到大,与儿女一起生活了十几二十几年,什么都依着儿女,还有不合儿女心意的时候呢,就别说两个之前从没在一块生活过的人了,免不了会有矛盾。大家都有自己的性子、脾气,都有自己高兴、不高兴的事儿,顺利、不顺利的时候,所以一定要学着彼此体谅。有些事,连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要求对方做到呢?”
“心里有不满的时候,想发泄出来的时候,多问一问自己之前是怎么做的,是不是也做到了你想对方做到的那样。即便是你自认为做得很好了,对方不理解,是他的错,你也要好好地归归原因,用心去感觉感觉,不要只看表面,就下结论,总认为是对方的错,自己都对,其实各自让让,也就过去了,家和万事兴……”
宁惜凡被母亲这一番话给震住了。
是的,母亲的话没错。
仔细想想,在她和路川恋爱的时候,在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告诉他,哪怕问问他想不想知道她过去的事,因为路川曾经很坦诚地告诉过她——他从来没有恋爱过,她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
在他们感情淡化生疏的时候,在路川对她的态度发生转变的时候,她应该主动地去找一找答案,多和他沟通交流,而不是让他一直误会她没有放下过去。
在婆婆一再地表达想抱孙子愿望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路川面对的压力和感受?她是真的不喜欢多一个孩子,还是因为对婆婆的成见以及不满路川对她和圆圆的冷漠才不愿生的?真正的原因难道不是在用拒生的方式表示心中的不满吗?
当路川看见她和华高飞在大街上相拥生气地质问她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讲一讲她的过去,让他明白其中缘由,而且清楚地告诉他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当路川带走圆圆不想她见到的时候,她一心只想着如何找到孩子,为什么没去想想他那么做是因为什么?
当她认定了路川对她的过去心怀芥蒂,她和他不可能再回到新婚那段时光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当年不与她分手还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路川和她摊牌之后争锋相对无论怎么争吵还是坚持不离婚?
为什么路川在醉酒后会找到她那么疯狂地要她?
为什么路川在接受她的照顾在伤好出院后会突然对她说要分开?
……
是啊,有好多问题,她并没有深入去想。
“小小啊,干脆今天就别回家了,到你房间住一晚吧。你好久都没在家里住了,你那间屋啊,太缺人气了。”
孟淑华见宁惜凡还在发呆,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老头子,咱们出去散散步,瞧瞧她们广场舞有没有添什么新的。”
“好嘞!你呀,就是图新鲜……”宁忠平愉悦地应答。
“哈哈,怎么啦?我就看个舞,又不是人,人可要旧的好。像老话说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一丝凉爽的夏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
宁惜凡仰起脸,感受着那份惬意。
她的房间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面前还是她无数个晚上点灯夜读过的书桌,只除了那张单人床在她结婚的时候变成了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
躺在床上,她感觉心里很温暖很安心。这床原本想放一米八的,可房间太小,显得拥挤。偶尔当路川出差的时候,她会带着圆圆睡这儿,就娘俩儿睡倒也宽敞。
时间过得真快啊,仿佛昨天她还是个受父母百般宠爱的孩子,今天就成了孩子的妈妈,负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和一个孩子的成长。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忙爬起身来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伸手进去摸了几下,拽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她转动着瓶身,望着里面那张卷曲的纸条,依稀还能看见上面的字迹,有她的,也有华高飞的。
不用打开,她也知道纸上写的话。
那是她的青春年少,是她认为最美好的记忆。可却在她最伤心绝望的时候,把它挖了出来。
她记得,她连一棍木棍都没有拿,就用一双手用十个肉指不停地刨土,直到指甲缝里全都是泥,直到好几个指头都磨破了皮渗出了血,才见瓶子盖露了出来。
他埋得太深了!
可再深又能怎么样呢?似乎一瞬间,短暂到来不及反应,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那天,山上的风好大,她紧紧地捏着瓶子,瞪着山下的校园,想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摔出去,摔个粉碎。
可是瓶子捏了又捏,直到手心捏疼了麻木了也没有扔出去,反被她带回了家。
因为,那是她的青春年少,是她认为最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