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将融未融,从东城门奔腾而出的妩河边上,便是到了午时依旧氤氲这淡淡的雾气,扑腾在人身上感到湿冷刺骨。河畔必经的干道之上,积雪被清扫的分外干净,显露出赤红色的泥土來,一阵兵戈摩擦的呛呛之声不断在雾气里面蹦腾。
她难得穿了一身雪白的貂绒长袄,外披着雪狐大裘,一双靴子也是纯白的质地,上纹着暗花祥云,愈发显得发如墨,眼如漆。帐篷内的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一张朱漆大桌外便只有几个凳一个火盆,大桌之上林林总总的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兵器,大到长剑,小至于银针那般的物件。
桌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大块磨刀石,女子认真的将兵器一件件从磨刀石上过去,摩擦的声响在冰雪天里显得格外清脆空旷,她每一下都磨得认真无比,生怕错漏了一毫地方。做完这一切,女子才停下动作。素白纤细的手拂过桌上的兵器,轻柔而缓慢,好似在抚摸自己的爱人一般。
将鱼肠别在腰间,所有的暗器各规各位。楚玥静静的坐在帐篷内等待着。火盆里烧着属下门搜罗來的木炭,暖意融融里,却氤氲着躁动的气息。楚玥突兀的感觉有些闷热,一个人撩开帐篷的帘子走到妩河河畔一角,听着远处不断传來的画舫丝竹乐曲,一颗心,渐渐的紊动了起來。有些难耐的躁动情绪,一点一点在心头拱起。她抬起头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白雾如龙一般直直向前之后消失在天地间,又猛地一吸,将所有的一切都咽下去,努力的平息,不再去思考,只等着那一刻的到临!
刀已磨厉,只差舔刀之人……
……
一场震动三国的攻城宝器之争,最后一诡异的结果落幕。也许它横空出世,如一道闪电亮瞎了所有人的眼,但结果却不一定绚烂如出场。
这是一场闹剧。
却又不是闹剧,因为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将要发生。
他们心知肚明,却都默许这事的出现,纵容此事将要引起的轩然大波,如这场闹剧一般,这莺歌院内的三个男人将天下人都玩弄在了鼓掌之中。
彼时,前不久还面带淫秽笑容的宇文大人不知何时已消失了踪影。除却有事离席的沐紫锋和不知真醉假醉的鲁家兄弟,场上便只有李御和燕涟两人。
两人皆不语,动作却出奇的一致,冥冥之中好似在拼斗着什么一般都稳健而快速的消磨着自身桌前的美酒。
一个是雌雄莫辨,容色俊美堪过女子的卞唐帝王。
一个是气度清贵,濯濯如碧潭青莲的大燕暗主。
暗地里,两个男人就好似卯足了劲儿一般,又似与身前的酒壶有深仇大恨,斟酌之间都带着股欲摔之泄愤的气势。
酒盏高怪,却不见一滴美液坠落,再看满席狼藉,这席间的美酒不知何时竟全被他们两人消灭干净。
两人面上皆是醉意不显,被莺歌院中的暖气蒸腾,面颊上都带着一抹红晕。李御挑眼看着席间男子冷清的眉眼和那肉白色病态的唇色,唇角弧度轻讽,“多年不见,你这病秧子竟也有胆子如此豪饮,也不怕咳血死在半路上!”
“不过掺水的米汤也算的做酒?此等浮夸之物入喉难咽,乡下之地本王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讲究。”燕涟反唇相讥,蓝眸中波澜微动。
李御笑意轻佻,冷冷的注视这燕涟。
四王爷毫不示弱,蓝眸清冷无波,冷冽对望。
场中似有风云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想汇撞击出剧烈的火花來。就如同多年前在大燕王宫中的针锋相对一般,都毫不甘让,让冷意跌宕。
“怎生就不再装下去了?孤是该叫你风破军还是叫你四王爷呢?”李御戏谑的勾起唇角,冷嘲的看向燕涟。
拨弄着指间的扳指,燕涟放松的倚在身后的榻背之上,面上颜色冷清又淡漠:“与聪明人说话还需费脑子,如你这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啪啪啪
李御含笑拍掌,俊美的面上却沒见怒色,只听他说道,“除了装模作样的本事,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有些本事昂。”
“论及装模作样,本王可比不得唐王陛下!”燕涟唇间闪过一抹嘲色,若有所指的说道。
“此处來卞唐,管你是大燕那病秧子王爷还是什么狗屁杀将风破军,在这里老子一声令下你就别想活着!”李御眯眼说道,沉寂了多年的流氓气息在这一刻再次释放,俊美的面上好不痞气外露。
燕涟一声轻笑,眼帘缓缓掀开看向主位上眸中带煞的男子,镇定的说道:“在卞唐你想杀本王自然易如反掌,可有的人不见得会让你下手!”
李御脸上闪过一抹嘲色,自然明白燕涟口中所言之人是谁。他比谁都清楚楚玥心中对大燕所怀抱的恨意,那份恨意足以支撑着楚玥将愤怒波及在眼前这男人身上,当年那个小男孩是楚玥的逆鳞。李御眼中的嘲讽之色更甚,是眼前这个男人亲手将玥儿推开,送与他的怀抱。此时这个他呵护多年的宝贝已经长大,他便想來与自己争夺,开什么玩笑!
“四王爷未免自视甚高,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你吗!”李御唇角带笑,眼眸中杀意翁动。
“是否自视甚高,唐王你何不自己去揭晓答案。”燕涟镇定自若的说道,蓝眸瞥过李御深沉的眼,笑容胜券在握。
李御脸上笑容不变,只见他修长的手轻轻一扬,莺歌院中便涌出一大片侍卫,拔刀齐齐架在了燕涟的脖子上。由始至终,燕涟都未发一声,安静的被带上脚链手铐,便被一众侍卫押解而走。
李御看着燕涟淡定消失的背影,紧握在掌间的琉璃盏“啪”的应声碎裂,鲜血喷涌,如大片片花朵落在李御红艳的宫装之上。他看也不看手上的伤口,径直离开了莺歌院。
院中,暖气涌动,鲁公子依旧醉死在席间,无极早在燕涟被带走的同时也被人拷走。直到李御消失,这半该已醉的死去活來的鲁氏后人猛地张开了眼睛,斗笠下的绝世容颜好不纠结。
“那恶婆娘究竟哪里好,小爷看上的两个男人竟然都对她有意思!
“这世道变了,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口味太重哎哟小爷那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