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茶楼间的话折子,多是风月之事,落魄书生跟闺阁少女,天涯浪子同侠骨侠女等,但是这诸多风花雪月之事未曾说过相似之人亦能够有最满意的结局。
遇见慕莲生之前,听闻的多是那是个满身煞气的少女,能够面不改色屠杀阻挡慕家壮大的家族,无论老人或是小孩,她手中的鞭子染上这花城将近三分之一人的血。
而我,也是。
做楚家最好的一柄武器,我的剑依旧满是腥味,但我懂得掩饰,至少所有人认为楚家的大公子是个仗义温厚的侠士。她是活在光下最烈的黑心莲花,我是活在阴暗之下带毒的匕首,像是天作之合,亦像是死生仇敌。我同她自出生便未见过,像是上天生生错开,花城这般大,我同她竟然未曾遇见,但花城的贵族圈子这般小,我同她竟然无缘无分这么多年。
楚家太冷了,我为了楚家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杀了十年的人,我以为我会麻木地杀到最后。父亲说我是楚家资质最好的一人,只要再过五年,整个花城乃至于整个云荒都再也找不到能与我匹敌的杀手,即便是慕莲生,父亲说,她的鞭子太狠,心法太烈,慕斐雪是用她女儿来垫基她在花城的地位,那时我便觉得我是同她一样的人,并无怜悯,只是淡淡的惺惺相惜。
而我从不信我会死在谁手中,除非我想死罢了。
十五岁那年,我死了,死在慕莲生手里,许是杀的人多了,觉得连握着的剑都重了好几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我便知道我已然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个会取我性命的女人,世间种种,我觉得死在她手上是最为美妙的归宿。
红衣猎杀,额间煞血,她看着我死在楚家的密室里,面色微怔,但是她微微仰起头,有些骄傲地看着我,即便一身负血,却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看着我死掉,然后我听见我的血漫过身上的黑衣,脚下的土地,乃至不远处的楚家秘宝,最后整个视线崩塌了。
那时候我却想起父亲说起慕莲生的话,一身绝学不过是武极命归去,那时候我伸开手看着她静静靠着长柱在我身边,用一种极为安静的姿势看着我一点点死去,我想我心疼她,我不想她同我一样葬入这无间地狱,即便黄泉大路上,她会迟我很久很久……
再次醒来,我的面前是个狼狈的姑娘,她抱着手中的鞭子,穿着破旧的单衣,她身上伤痕很多,额头上甚至用布条包着伤口,最显眼的是她的一双手满是血痕,只是清洗了一番,但是不多时肌肤里都绽出血。她靠着树,我一睁开眼她便猛然醒了,那双眼太冷,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而我不记得任何一件事情。她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捡了你,你便是我的,从此之后跟着我。
她不爱说话,提起脑袋的伤,才会极为平淡地说是因为去了楚家灭门磕了脑袋忘记了些事情,她忘记了在楚家的一切,却记得她是去楚家灭门,而我是她在身边的,她活着,觉得心情好,便留了他的命,即便她对他一无所知。
我点点头,如此,我便有了一个活着的理由,这个解释极为简单,那天火中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整个过去苍白无知都不再重要,此时此刻都因她而再活,那一眼,我便爱上这个姑娘,那个名字被刻在永难宽恕下的慕莲生,而我便有了名字,木生,取自于慕的谐音。她说慕的姓氏太脏了,染了太多的血。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有些自暴自弃,又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