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说好呢?
从曾兰儿走后,李倩就开始苦思冥想,该怎么开口向身边的丫鬟套话。直白的表示自己完全不记得,肯定是死,刚才的实践已经证明了。要怎么旁敲侧击,似明非明,不捅破窗户纸地问呢?……
李倩在心里已经把自己的头皮抓破一千次了,神啊,我一枚女汉纸,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霎时间如何懂得拐着弯地说话啊!!
就在李倩暗自苦恼的时候,室内的高台蜡烛被静静地撤下了,服侍的丫鬟也都悉数退下。待李倩回神过来时,只余牀脚昏暗的羊角宫灯,和一左一右地站在牀前的两个云。红云满脸的担心和踌躇,紫云则是仿佛憋了一肚子话,李倩登时大感不妙,这是要审问的节奏!
“王妃……”
来了,李倩下意识紧了紧抓住被子的手,控制自己的声线轻轻应道,“嗯,怎么了,红云?”
李倩的紧张在红云和紫云眼中,早已一览无遗。他们是王妃的陪嫁丫鬟,从王妃还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开始,就跟在身边。他们是经过千挑百选,作为王妃的心腹培养,伴着王妃一起长大的。王妃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心思性子,所念所想,他们是再清楚不过。可方才,王妃的举止与平常实在是判若两人。一定是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才会让王妃如此。难道他们的小姐,真的做了那事?……
红云与紫云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一起跪下。
“你们跪下作什么,有话好好说啊。”李倩伸手去拉两人。我的云啊,这一上来就逼供啊。
两人不肯起身,红云开口说道:“三小姐,奴婢万幸,得镇国公老爷青睐,自八岁起,便到小姐身边服侍。多年来,小姐待奴婢几个亲厚非常,奴婢大胆说句,小姐对奴婢的情分就如姐妹也不为过。奴婢几个曾暗暗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必定尽心竭力伺候小姐,护着小姐,以报答老国公爷和小姐的恩典。“
哦——,原来原主的娘家还是公侯级别的,还真牛X也。李倩暗自小小开心了一下,瞬间又立刻鄙视自己,这都神马时候了,还跑神。
“小姐,您落水昏迷时,奴婢们着急得不行,虽然只有紫云守在您身边,可是在怡蓉苑看着孙淑人和吴妈的奴婢和青云,还有死守着春雪的绿云,心里头都惦记着您,焦急得很,恨不得能替了您去。”红云说着,眼睛就开始泛红了。
“我晓得,晓得,红云你们真心对我好。有什么话快起来说吧。”李倩真心看不得这么个小美人委委屈屈地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小姐,您听奴婢说完。今晚您醒来后,奴婢们心里本欢喜极了,可……可是您却瞧着,好像和平日有些不同。”
李倩心中警铃大作,“怎……怎么不同了。哎,就是刚醒,人累得慌,事情也不大记得,休息一下就好了。那曾宜人不也说了么,她小时候落水也这样。”
“小姐,奴婢就算愚昧,可是跟在小姐身边十几年,小姐的性子奴婢最清楚。即便是一时忘事,可小姐为何是如此焦灼不安,就是拉着奴婢不让请医正?小姐,您告诉婢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小姐如此?”
李倩头都大了,想想也是,连曾兰儿都能察觉自己不愿请医正,可笑自己居然还以为,能瞒过既熟悉原主性情又这么伶俐的红云紫云。可红云你的问题,我要怎么回答啊。难道我能跟你说,其实我是穿来的,你的小姐早死了?你能信么,你不就更认为我是发疯了。
看着李倩低头咬着嘴唇,默不作声,紫云急得不行,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小姐,您该不会真的对怡蓉苑那位出手了吧?!”
李倩听的有点发蒙,“什么……什么出手?”
紫云一下扑到李倩跟前,抓着李倩的手,“小姐,您,您怎么这么傻呀?!先不说孙淑人生的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就算孙淑人生下男孩,他也只是庶出,断不可能越过小姐的子嗣。小姐如今害了孙淑人,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岂不是更恨绝了小姐。要是王爷再一气,上报圣上和皇后娘娘,小姐失了圣心,那往后该如何自处!哎呀,我的小姐啊……”
什么?!李倩觉得头脑一刹那空白,自己是出现幻听了么?!紫云竟然说,是自己把孙淑人搞小产!!这不可能!!我明明是受害者,被推落水,怎么去害……等等,李倩脑中一闪,曾兰儿曾说,落水前,她和原主从怡蓉苑出来!怡蓉苑!
心脏一缩,李倩觉得自己一口气有点喘不过来了,她颤颤地开口,“紫云,我和曾宜人从怡蓉苑出来时,孙淑人的胎已经不好了吗?”
紫云看着李倩转白的小脸,在一旁急得自己就哭起来了,“小姐,这怎么办啊?!难道真是您吩咐吴妈,改了煮绿豆汤的分量?虽然她现在一口咬定是被陷害,绝没做过,可是汤渣子是青云姐亲自到炉灶上拿过来的,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蔡医副大人查验的,这……您当时在怡蓉苑,为什么要让青云姐去拿什么劳什子汤渣子呀?就算是去了,也应该让青云姐直接倒掉,为什么还原样带回来呀?……”
紫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担心、焦急都化成眼泪肆意奔流。
可哭着哭着却发现,咦?怎么屋内好像只有自己的哭声?用衣袖抹了抹眼,偷偷抬眼一看,小姐和红云怎么好像,好像入定了?
李倩的头脑此时转得飞快,虽然紫云哭着说得上不接文,下不连章,但却道出了许多十分重要的信息。
孙淑人的小产是与绿豆汤直接有关,而吴妈应该就是煮汤的那个人。这样的事情不消说,吴妈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所以她的女儿春雪才如此焦急跑来求情。
徐嬷嬷曾提及,吴妈偏偏又是从正院出来的,再加上敏感的主母与怀孕小妾的关系,别说其他人了,李倩自己都怀疑吴妈背后的指使人是原主阿。难怪周围人看她目光都这么奇怪,甚至连她的大丫鬟们,都心存怀疑。再一看到自己穿后古怪的行为,红云紫云估计心里就认定自己是孙淑人小产的幕后黑手了。
可是,关键的问题来了,如果原主真是指使吴妈的人,那她为什么还要派自己的大丫鬟去找证据,而且还找到了铁证,这不是明摆着自掘坟墓么?这世上竟有这么蠢的人?不,李倩直觉觉得,原主一定不是小产案的凶手。而且,她还很有可能是遭真正的凶手设计,成了替罪羔羊!
“红云,”李倩看向这个比起直性子的紫云,行事更加沉稳的大丫鬟,“你也觉得,是本王妃指使吴妈害孙淑人小产的么?”她迫切想知道,在紫云无意中道出了最大的疑点后,红云是不是与她有同样的分析。
红云对上李倩的眼眸子,清澈如镜,虽然有一丝不明的紧张,却没有任何的慌张和闪躲。是啊,小姐是这样的骄傲,怎么可能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况且今日还是小郡主的生辰。枉说伺候小姐十几年,要不是紫云那句话,引得自己又细细地把所有事情想了一遍,到头来,自己跟外头的人一样怀疑小姐。
“小姐,是奴婢愚蠢,竟然误会小姐!奴婢……奴婢没脸面对小姐。”说着,红云把头直直伏到了地上。
呼——,李倩长长松了口气。若说自己刚才的分析只是基于常理推测,那红云的判断就应该与事实无差了。
一来,她贴身伺候原主,而且心思细腻,如果原主真的与吴妈通水,她不可能完全没发现异样。或者倒过来说,如果原主事前连身边的亲近丫鬟都能瞒得死死的,事后却搞得人尽皆知,显然也不符合逻辑。
再者,一个人的性情能瞒得一时,却绝对瞒不了十几年。正如红云自己说的,原主的性格她早已熟透,在冷静之后,她最能判断原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黄天有眼,幸好自己不是穿成了个杀人犯!李倩摸摸自己的小心肝,这简直是比坐360度旋转过山车还要惊险,心脏都快蹦出来了,真要使劲揉揉服帖。
不过,再想深一层,那小产案真正的凶手又会是谁呢?为什么要如此设计精妙地嫁祸于自己?原主此时落水是巧合,还是也与此有莫大的关系?李倩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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