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个年轻道士应该是三清山的弟子。”那名身穿旧净的浅色棉袍的中年剑客,盯着结界内另外一边,正在发生争执的诸人中,被围困中间的那个年轻人,说道。
剑客一行五人,刚刚进入这个结界。五人为首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唇红齿白,生得非常清秀。这少年衣着不算华丽,不过单从面向上看,已确定是世家子弟无疑,只是,眉眼间虽有英气,却无少年儿郎的英武之气。
少年点了点头,看样子并不想出手相助。反而,有旁观好戏的态势。
三清山纵然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山门,即使以他的身份而言,只不过,他对三清山很有恶感。
站在少年另外一边身后的扈从,一身华服,几乎堪比自己的主子,十根手指更是戴满了戒指,宝气流光,好一副富态,唯有从他那一脸的谄媚之相,方才看出这奴才的身份。
华服的奴才谄媚地唤了一声主子,得到主子的应允之后,方才凑上前来,在后者的耳边轻声说道:“三清山此番去了三人,除了上清观观主因境界过限,未能到此,其弟子天师境界的赵玉勤与这个尹官平,应当是一同前来。”
“哦?那林管家的意思是?”少年挑了挑眉,微侧脑袋问道。
“呵呵,既然那个赵玉勤不在,做了区区玄师境界的尹官平,对我们……呃,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林管家说着忽然改口,竖起来在脖子前作势一划的手指顺由话头指向了那些将尹官平围住之人。
“主子,他毕竟是三清山的人,而且能够代表三清山出现,说明地位不低,如果就此坐视不管,只怕后来那三清山诬蔑我们对此人下手,可也是件麻烦事。”中年剑客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对少年进言道。
他面前的这个小主子因何对三清山没有好感,他当然知晓,只是,这并不表示,后者的家族也是如此作想。恰恰相反,这个小主子的父亲,也就是中年剑客真正的主人,与三清山关系一向不差,甚至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进一步拉近双方的关系。
“与我何干,我又不认识他。”少年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原本还想继续劝解下去的中年剑客一愣,继而自嘲地苦笑起来。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林管家,见后者对此置若罔闻,心里方才稍稍定了下来。
不过,就在少年转身要率先离开结界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被一阵巨寒笼罩。
最先反应过来的并不是那名中年剑客,而是一身俗气的林管家。
只见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少年身后,将其完全护在后面,扬手一甩,将身前的冰寒悉数震碎。
冰寒立刻褪去,却留了林管家一袖的冰霜。
“九幽霜蚕!快追!”林管家看着原来将尹官平死死围拢的众人瞬间被冻成冰俑,不少修为低下之人甚至直接爆裂,化作齑粉,双目顿时瞪如怒狮,低声咆哮道。
中年剑客一听林管家脱口而出的四字,立刻化作一道流光,朝拼命跑出结界的尹官平追去。
try{mad1('gad2');}catch(ex){}最后面的那两名扈从,壮硕如铁塔,长相粗犷,很是憨然,虽然只有一番气力,但在忽然席卷而来的寒潮之中,却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主子,您无碍吧?”林管家扑通一声在少年身前跪下,关切的声音里居然起了哭腔。
“无、无碍。”少年低头看着林管家,脑子里却为刚才的惊险一幕充斥,说话有些打顿。他是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三清山的普通弟子,手中居然有如此宝物,这三清山,看来果然不可小觑。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您若是伤了一根寒毛,奴才也万死不能辞罪!”林管家抬起头来,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要抱住少年的双腿痛哭。
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打消了他疯狂的举动。
少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问道:“九幽霜蚕是什么,居然这般厉害?”
林管家识趣地停止了哭泣,拍拍裤子站起身来,依旧一脸谄媚地躬身在自己的主子面前站着。
“九幽霜蚕是传说生长在九幽之底的巨寒凶兽,刚才尹官平驭使的,却不仅仅是凶兽九幽霜蚕那么简单。”林管家不无忧虑地解释道,“那是一件九幽霜蚕炼造的法器,传世只此一件,数百年前在那座消失的城池中最后一次现世。”
“难道那个三清山的道士已经找到那座城了?”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不可思议。
作为同样毗邻鄱阳湖领域之人,自然对有关大湖的传说非常了解,这也是他们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最重要原因。
只是,可谓倾尽全领域之力的他们,直到现在还只是出现在这个只是据信极有可能是那座消失之城存在的世界里,此外已一无所知。
至于那只千年巨鼋所在,他们更是毫无头绪。
反观三清山,居然已经自那座城中探物而返?
“可能性很小。”林管家摇了摇头,继续道,“即便三清山背后是圣宫的三宫主陛下,消息极为灵通,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毕竟,四座封印开启的时间之差,合起来不会超过一炷香。”
少年愈听愈是糊涂,他没好气地道:“那难不成是他在这里边捡的?”
林管家笑了笑,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也没有回答。
少年一愣,而后一双明亮的眸子绽放出兴奋的光芒:“你是说,这个世界里,哪怕是在那座城之外,都可能遍地法宝?”
这一回他可不是随口说说,毕竟,那座失落之城中,曾有数万人与之一同消失。
如果那座城真的如传说所言,一开始便出现在这里,那么极有可能,那些人也一同活了下来。
人类求生的本能,从不会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有所怠。
只要活着,就终会有人选择寻找活路——或者说,出路。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片刻之后,中年剑客去而复返,即便相互之间有感应法器存在,也耗费了他不少时间。
面对两手空空的中年剑客,少年毫不在意,而是急切地催着众人动身。
try{mad1('gad2');}catch(ex){}中年剑客朝着林管家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并未得到后者的回复,也不敢强问,只有追着自己的主子离去。
林管家落在最后面,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数个冰俑,以及一地冰碎,眸中忧虑更甚,似乎他所认知的事实,比刚才他的少年主子所道的,要复杂得很。
……
一头白发的皇甫琦立在一座已半是颓坍的城墙面前,昏黄天色下,往朝必定如龙巍峨的斑驳城墙,亦显得苍黄。尘风起自城墙那面,透过豁口以及尚属完好的城门楼,扑向忽然出现的人类,携带着古老寂然的气息。
皇甫琦任尘风扑簌,俊朗的面容上依旧是自信的浅笑。
他的身后,只站着那两名扈从,至于另外那些追随他而来的人类修行者,都未见踪影。
那名全身笼罩在墨袍下的阴鸷身影抬头看着自黄尘中逐渐显现出城名的门楼石匾,浑身激动得微微颤抖起来。
魁梧壮硕的高大汉子满脸不屑地瞥了前者一眼,一边顾自地掏着自己的耳朵。
“迦楼罗,现在还不是时候。”皇甫琦感应到身后那墨袍内身影体内的气息流转,转过身来,对后者道,“等所有人到齐了,好戏才能开场。”
他说完便抬脚往苍茫的远处走去,路过那名叫做迦楼罗的阴鸷身影时,顿了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再度道:“哦,对了,你当然可以给这场大戏添点儿彩头。”
迦楼罗闻言,怪笑如啸,仿佛那传说中的食龙的金翅神鸟。
待皇甫琦缓缓远去,站在前者原来看城的位置上的迦楼罗念念有词的口中忽然一闭,他袖中的双手高高举起,如同两枝枯槁,托举着昏黄的天空。
伴随着他这如若祈祷的动作结束,再无风越过城墙与门楼吹拂,整座城显得更加死寂。
昏黄的天空中突然变幻起来,云层迅速积如山峦,一重一重压下,如果此时在城内抬头看天,恐怕会以为天是要塌陷下来。
但那不是天塌,是有雷火惊地。
黄尘云山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如巨斧一般劈开尘空,雷火瞬间照亮整座城池,紧接着黄尘夹杂着雨水般落下,雨落不过瞬间,已浸湿整片大地。
沉寂了数百年的城池,如获新生,祛了漫天漫地的黄尘,却又清新不起来。
死寂的城池之内,忽然被此起彼伏的厉啸声充斥。
迦楼罗透过城门,看着依然空无一人的城内,很是满意地怪笑一声,然后转身,追逐自己主人的脚步离去。
洞开了数百年的城门在轰隆声中再度紧闭,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这方天地,再度沉寂下来。
被雷斧劈开的云峦已散,天地之间的新辉,唯有弧形的晦暗微光,时隐时现,笼罩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