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玲珑煦暖的阳光之中,万花林犹如一片春海,层层碧浪随风逐流,黄莺自在轻啼。
“孩子们,快出来!”
随着李相逢朝小竹屋内的一声呼喊,六个孩子欢呼着鱼贯而出。
“一个个,排好队!”
一声令下,孩子们就像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士兵,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排。
见孩子们整顿完毕,李相逢赶忙起身,弯腰展手,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嘿嘿嘿,姐,您请!”
气氛怪凝重的,白饵倒有些不自然了。
不就是量体裁衣吗?搞得那么正式干啥?
眼神转到孩子面前时,她不禁柔柔一笑,然后走到第一个孩子面前,矮下身子,拿着一条带子在他身边开始比划起来。
此时,李相逢跟在一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跟着她的动作上下打量着,却是一头雾水。
他嘿嘿一笑,怪不好意思地说:“怎么突然就想给孩子做衣服了呢?多麻烦呀……”
“我说你这个做哥哥的,平时也不注意些,这天越来越热了,孩子们一个个穿得还是冬季的衣服,这万一捂出个病来,那还得了?”白饵淡淡道。
其实,这也不怪他。
上次来,给孩子们整理衣物时,她偶然发现孩子们的衣橱里空得不能再空,能穿得几件衣服都是保暖类的,春之将至,孩子们没有换上春衫,却是因为无春衫可换。
她一心生恻隐,当时便有了为孩子们做春衫的主意。
李相逢此刻却装作不懂了,“哎,这小竹屋中又没有女人,我又没你们姑娘家心细,这些细节上的事,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不会那便学!哪有那么多说辞?”白饵略带责备地说,然后将手中的带子递给他,“拿着!我教你怎么给孩子量体裁衣。”
“啊?”李相逢顿时哑然,站在那愣了愣,不可思议地问:“那你是不是还得教我做衣服啊?”
“对啊!”白饵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几乎要崩溃的样子,闷声道:“怎么?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想学?”
“……不是。”李相逢好苦恼呀,要他一双粗糙的手去拈针线?不是吧!不是吧……
“有个人愿意心甘情愿地教你做这些,你这是赚到了!”白饵不禁感叹,只觉得李相逢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觉得吧,这种活,我肯定是做不好的!”李相逢撇撇嘴,“不然,以后都你来帮孩子们做衣服吧?”
“你想得到美!”白饵提醒:“李相逢,你可别得寸进尺啊!”
“我哪有?”李相逢有些不知如何接口了,抬眼看了看孩子们,怂恿着问:“孩子们,如果以后都由白姐姐为你们做衣服,可好呀?”
“好!”
几个孩子也不懂什么,反正见到有好处就捞,一个接一个,一个学一个地说好。
白饵顿时尴尬地无处接口,这个时候,小燕子忽然开口说:“我早就觉得五哥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了!我觉得五哥肯定学不会做衣服!”
“什么?”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李相逢故作生气地问:“什么叫做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丫头你说清楚,我哪一点做不好了?”
他这话以强势的口气一说出口,小燕子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白饵暗自一笑,继续为孩子们量身形。
等量完,孩子们走开了,她又喊了喊李相逢,“你过来。”
李相逢走过来,“怎么了?”
“站,站直了!”
“为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站直就站直,能不能像孩子们一样,认真点?”
见她拿起了带子要往自己身上贴,李相逢内心忽然一振,“你?该不会是,也要为我做衣服吧?”
咫尺的距离,倒是让她尬得不行,她稍微喘息了一下,说:“原本就没考虑给你做,后来……有多出来的布料,浪费也是浪费,索性加一件!”
“是吗?”
李相逢一脸探究地盯着她,总觉得不是这样。心想做他这一件都能做孩子们的两件了,要是布料有多出来,为何不为孩子们多做几件?
他忽然有些窃喜。
“你,那个抬抬手。”见他配合得不好,白饵故作责备地说,“你抬高一点呀……”
李相逢手臂一抬一落,五指还时不时点到她的脑袋,然后还在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已经抬得够高了……”
白饵无可奈何,一边想赶紧忙完,一边又怕万一量得有偏差,做出来不合身……
“我说,你有没有在认真量啊?离我那么远,手都没有碰一下,你这能量好吗?我可发现了啊,你给孩子们量的时候,都那么认真,到了我这,怎么就这么敷衍呢?”李相逢不忍区别对待,要求:“你能不能,把对孩子们的态度拿来来对我?”
白饵登时无语了,心想,他和孩子们那能一样吗?88
剪不断,理还乱。
总归是她理屈,她只能妥协……
这次来小竹屋,她带来了一个箱子。
当箱子被打开,里边的东西一件接一件被呈上小木桌的那一刻,孩子们像发现了宝藏似地,一个接一个围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李相逢也被震撼到了,看着眼前的宝贝,竟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有孩子忍不住上手去摸,生怕他们搞坏似地,他赶忙使眼色制止。
白饵坐在小木凳上,指着面前的东西,一个个向他们解释道:“这个呢,叫作笔,这个叫作墨……”
笔墨纸砚一一介绍完毕,李相逢抑制住内心的喜悦,问:“姐,你拿这些宝贝来这干什么?”
白饵认真地说:“首先,你得给他们取个名字。”
“取名字?”李相逢有些纳闷,孩子们不是有名字吗?
“我有名字!我叫小番薯!”小番薯忽然站出来很自豪地说。
“我叫大——耳——朵!”大耳朵也毫不气馁。
李相逢问:“对呀,孩子们不是有名字吗?”
“他们现在的确有名字,那以后呢?”白饵略显无奈,问他:“我问你,等到小番薯长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叫小番薯吗?假如像在我喊你大耳朵,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相逢挠了挠头,“好像是挺奇怪的……”
“孩子越长越大了,你得给他们提前取好名字,而且你要相信我,他们有了大名之后,绝对不会不一样的!”白饵信誓旦旦道。
李相逢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仍旧迟疑:“可是,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我……”
他都不好意思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她说:“不如!你来给孩子们取一个吧!”
“我?”白饵顿时有些意外,她合适吗?但好像也别无选择,便默默应下来。
于是,一边思忖,一边在干净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名字,“老二此生平平安安,李长安;老三事事皆欢喜欢喜,李长欢;老四少时立志要保卫家国太平,便唤他,李长平;老六的小脸蛋从小就长得白白净净,长得了肯定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便唤作,李长玉;老七那么爱笑此生定然无忧,便唤作,李长乐;老八的耳朵那么大将来肯定是大富大贵的命,便唤作,李长贵。”
“虽未见过小葵,但根据你们说的,我可以想象出她是一个安静、美好的女孩,将来肯定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姑娘。”白饵想了想,低下眉头,在纸上细细写下,“李长情!”
小孩子发现,“白姐姐,为什么我们的名字都有个长——字呀?”
白饵笑着解释:“虽然你们长大后,各有各的心愿,各有各的特点,你们会变得各不相同,但始终不变且相同的一点是,你们的情谊长长久久!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啦!”几个孩子高兴地说。
“我不明白!”
李相逢忽然有些不高兴了,像个孩子一样把头朝到一边,略带委屈地说:“孩子们的名字的都有寓意,为什么我的没有?”
白饵不禁问:“那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何人帮你取的吗?”
李相逢摇摇头,说:“以前的事我早就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别人都喊我李相逢,所有我就叫李相逢了。”
白饵想了想,淡淡一笑,开口道:“谁说你的名字没有寓意了?”
她眉梢一舒,当着孩子们的面,对他说:“与你相逢,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幸运,幸好是你,庆幸是你,幸好有你,才让我们的相逢,值得庆祝!”
李相逢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忽然笑得灿烂,一字一句念:“幸有你,庆相逢!”
白饵一想,只觉得格外美妙。
耳畔,孩子们开心极了,一个个跟着他一起呼喊着那六字,银铃般的笑声开始在这竹篱小院飘荡起来。
她不禁细想,余生有幸,与君相逢,虽似相逢,却盛重逢。
“孩子们,你们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吗?喜欢的请大声告诉我!并把自己的名字大声喊出来,让万花林的小精灵都听见好不好?”
“好!”
孩子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喊着自己的新名字,脸上透露出喜悦之色,虽然他们此时年少,但他们很清楚,这种喜悦,和除夕之夜相逢哥哥带回来的烤鸡不同,这种喜悦,也和上元之夜相逢哥哥带着他们一起去林子里燃放天灯不同,总之,它很奇妙,说不清,也道不明……
当孩子们一个个激动地说完,却有一个孩子站在最后面,低着头,始终不动声色。
那么高的个子,他怎么可能看不见。
李相逢蓦然收起了脸上笑意,盯了盯老二,语调平平地问:“李长安,大家都因为有了新名字而开心,怎么就你一个人跌着脸?我欠你什么了吗?”
他咬着牙,面色如柴,沉默了很久之后,愤然道“我不姓李!我死也不会跟你姓!”
内心忽而一颤,李相逢顿时站了起来,一副震怒的神情,指着他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倔强地抬起了头,如他所愿,一字字掷地有声。
“我不姓李!我死也不会跟你姓!”
死寂的气氛之下,白饵眼神一转,只见他忽然踹开院子的两扇门,嘶喊着跑掉了,终是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