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嘉兰此时眼中不断翻涌的恨意,她可以想象出,当时嘉兰面对韩世卿时,心中的恨意要比此刻强无数倍。
白饵心中倒是有些害怕了,她小心地问:“那他,作何反应……”
“我管他什么反应!”简嘉兰死寂的眼神轻抬,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蓦然道:“他不是要和贾玉环大婚吗?”
“你,你想怎么做?”白饵绷着神经问。
“我要在他大婚之夜毁掉他的所有!我要让他到头来一无所获!我要让他成为梅海最大的笑话!我要让他跟着贾府一起发霉发烂发臭!”简嘉兰恨恨道。
白饵低着头,没有说话,嘉兰忽然拉着她说:“白姑娘,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暂时帮我隐瞒!”
白饵点点头,“好。”
深夜,当白饵回到房间时,打开将离给她寄来的回信那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
翌日,贾玉环与施子敬两天后于上元之夜举行大婚的消息已经开始在梅海城中有了一些传言,这件事并不像之前那些事闹得沸沸扬扬,与新姑爷登门这件事比起来,倒显得低调了许多,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贾府准备悄悄把婚事解决。
梅海城的夜幕早早拉下,李相逢一如往常送白饵回客栈。
“我到了,你赶快回去吧!”
临行前,李相逢忍不住提醒:“姐!两天后就是上元节啦!可别忘了咱们的上元之约呀!”
白饵抿了抿嘴角,心里虽有些不耐烦,但仍旧兴趣盎然地说:“知道啦!知道啦!用得着天天提醒吗?我记性好着呢,又不像你……”
“我?”听出了一丝鄙夷的意思,李相逢急忙道:“我怎么了?我记性也很好啊。”
“……好好好,你记性最好了!”白饵换了淡淡一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成功说服了梅老板,这些天的场次尽可能都由我包下,上元节那天白天也安排了我的满场,由此换来一个空闲的上元之夜。上元之夜,我哪也不去,就老老实实陪孩子们取万花林放花灯!这样,放心了吧?”
李相逢内心已然开心到爆炸,不由得冲她笑了笑,“嘿嘿,放心啦!”
准备安心离开的时候,李相逢又嘱咐了一句:“这两天我在忙小葵的事情,我不在间关莺语,到时候别又一个人急着找我!”
“路上不是说过了吗?”笔直的腰身,就像轰然坍塌的房子似地,整个人佝偻着,白饵有气无力地说:“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特老,特健忘呀?”
“怎么会,哪有……”李相逢略显尴尬地说。
白饵想了想,说:“肯定是被叫老的!以后别再喊我姐了,你又不是小孩……”
“可是……”李相逢一脸困惑地问:“我不叫你姐,那我叫你什么?”
“自己想!”她丢下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登上了台阶。
李相逢还在想,见她要入门了,赶忙抬起头笑着提醒:“姐,那我们上元之夜,不见不散啰!”
他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只觉得尬到极致,白饵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笑得跟条色犬似地的李相逢,然后,急忙躲进客栈。
客栈中,一如昨日一般冷清。
见到白饵的那一刻,阿祥就像在沙漠发现绿洲似地,欣喜若狂地上前打招呼,“白姑娘回来了!”
好奇的眼神在一楼转了一圈,除了几桌吃夜宵的客人,没发现往日熟悉的面孔,她一边走向平时大家一起围着聊天的那张桌子,一边问阿祥:“怎么,不见他们几个?”
“这个点王大娘早睡了,殷姑娘还在燕北楼那,要晚点回来了,至于,嘉兰,一天都没下楼!”说到嘉兰,阿祥便觉得有些害怕,不禁凑到白饵身边,怕谁听见似地,小声说:“昨天半夜好心提醒她灭火,结果被她骂出来了,整个人就跟吃了炮仗似地!早上喊她吃饭,说没胃口,不吃,中午晚上喊她吃饭,每次去都听见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哭!开了门呢,又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看着怪吓人的……不知道是不是韩世卿的事情……”
白饵听着有些走神,怕阿祥问她什么,急忙道:“呃……应该不是!你别乱猜想了。对了,殷姑娘怎么又被燕北楼接走了?”百花文学
阿祥道:“早上听她说,燕北楼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玩,吃饭,下午又去了……”
“啊?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出什么事吧?”白饵有些吃惊。
“不知道。”阿祥摇摇头,轻叹一声:“反正,看她样子自己挺开心的!哎,所以,今天一天你们一个都不在,快把我闷死了!”
“我听说,贾府要在两天后举行大婚,这是真的吗?”白饵蓦然说起。
阿祥瞬间提起了兴趣,道:“昨天就和你说了,你还不信!传言,贾府对外的说辞是,经天人占卜,贾府这些天有地煞星作乱,所以才会接连出事,要想摆脱危机,只能靠紫微星压制!还有一种毕竟可靠的说法是,贾老爷因接连痛失爱子,爱妻,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了,索性靠贾玉环的婚事来冲喜!所以呀,大婚之期就选在了上元节这天,一来喜上加喜,可以驱散晦气。二来大家都忙着过节,没空说道贾府的事,这样大婚举办的压力,就相对小一点。”
并不怎么在意那么多说辞,白饵只是好奇,“这个贾老爷,是真病倒了,还是假病倒了呀?”
“这个应该是真的。”阿祥认真道:“听说,一大早,就有人看见,梅海的几位名医在贾府出入。估计,这个老头是真病了,要是这个贾老爷也不行了,那贾府,啧——”
阿祥正说着,楼道上忽然传来嘉兰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抬头去望,只见嘉兰妹子一袭白衣素得有些扎眼,披散着头发,站在楼梯上,“白姑娘,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来我房间一下吗?”
阿祥已然怔住了,只觉得哪里怪怪的,远远望着嘉兰那苍白的面容,她的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惊慌,白饵赶忙点头,忙应声:“有!我这就来……”
房中,近距离看她,很明显,与昨天相比,她憔悴了许多。
看着嘉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坐在那,她的心里满是担忧,忍不住开口问:“嘉兰,你怎么了?听阿祥说,你哭过了?”
“我原以为,我可以狠下心来,把他伤害我的,全部还回去,让他为他所做的,付出应有的代价!可是我发现,我仍旧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想起我们携手走过的曾经。”简嘉兰望着窗外越来越黑的天,声音略带沙哑地说:“原以为放下很简单,如今却觉着,放下,真的太难了!”
“所以,你下不了手了?”白饵不禁问。
简嘉兰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抑制住不断分泌出眼眶的泪。
沉默了许久,终是将一封书信推到桌面。“这是傍晚的时候,他遣人交到我手中的。”
白饵看了看信纸,又看了看嘉兰莫测的神情,眼中满是惊讶。
“他让我,在大婚那晚,去信上写的地方等他,他会在那里提前雇好马车,然后带着我连夜离开梅海。”
看着书信上的内容,白饵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颤抖着信纸,蓦然看向她,惶恐地问:“所以你动摇了?你相信他的话了?你想跟他走?”
“我不知道。”简嘉兰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不断被什么敲击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内心挣扎了很久,才开口:“我想试一试,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骗我?即便之前的都是谎言,万一他突然想起了我和他曾经的日子,想起了我对他的好,想起了我们的誓言,开始回心转意……”
白饵惊悚地看着嘉兰,满脸皆是震惊之色,颤颤开口:“嘉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疯了不成?韩世卿他明显是怕你在大婚之夜毁了他的一切,才写下这封信,想要再一次骗你!他明显是怕了!”
“我知道不无这个可能!可是如果信上说的是真的,因为我的冲动毁了他原本的计划,导致我们两个都走不了,我想我可能会后悔终生的!”简嘉兰激动地说出,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那你为何不想想!如若上元之夜逃婚是假,骗你出来对你不利是真!难道你就不会后悔终生了吗?”
或许,她根本没有机会后悔……
“韩郎他不会!”
简嘉兰想都没想,信誓旦旦地回道,那响亮且决绝的声音,似乎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韩世卿,不会这么做!
不忍再看着她这般执迷不悟下去,白饵蓦然斩钉截铁道:“他对刁氏都敢下毒手!足以证明他的狼子野心!”
这声音,好似沉重的闷雷,轰然在简嘉兰的耳边炸响。
简嘉兰怔了怔,慢慢看向白饵,眼中原本的空洞,瞬间被惊愕所代替,白饵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简嘉兰颤声问她:“……你说什么?”
声音很轻很轻,显得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