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花园里。
假山边上的阁楼处,戏台子已经搭好了。
顾清欢来的时候,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已经坐在太子妃的身侧,正在和太子妃叙话。五福晋还没来,顾清欢是第二个到的。
只是…
令顾清欢稍稍意外的是,她在这儿瞧见了大小瓜尔佳氏两位。她们,也正坐在太子妃的身侧,默默地听着太子妃与大福晋叙话。
瞧见小瓜尔佳氏顾清欢倒是并不太意外。当初说起来,小瓜尔佳氏也并没有真的犯太大的过错。
她好歹算是安分守己,知道自己的位置。再者…
小瓜尔佳氏当初只能说是算计过太子一次,且也是为了揭发小圆的事儿。放她出来,既能够全了瓜尔佳氏一族的面子,也不至于惹出太大的乱子来。
可大瓜尔佳氏却是不同。
此人野心极大,当初能做出陷害顾清欢挑拨她和董鄂玲珑之间的关系,险些害得董鄂玲珑小产,胆子也是极大的。
在顾清欢看来,这大瓜尔佳氏就好比是一颗定时炸弹,实在是太不稳当了。
也不知道是石婉柔年轻不懂,还是说太子一时疏忽,竟然将此人给放了出来?
大瓜尔佳氏像是察觉到了有目光正在看自己,转头也跟着看了一眼顾清欢。当即…面上的笑容就僵了僵。
顾清欢却收回了目光,因为此时石婉柔也发觉自己已经来了。
“原来是四弟妹呀。”石婉柔冲着顾清欢招了招手,便道:“快过来坐吧,我正和大嫂商量着点什么戏文呢。”
“四弟妹呢?喜欢听什么戏呀?”
顾清欢其实不喜欢听戏,可现在也不好说出来扫兴,便只能道:“我其实都行,看大嫂和太子妃吧。”
“呀,还太子妃呢。”石婉柔就道:“我与你年岁其实差不多,其实你叫我二嫂都行的。都是一家人嘛,这么生疏做什么呢?”
石婉柔笑得热情,仿佛十分真诚似的。
顾清欢也不好再推辞,总感觉石婉柔有几分自来熟的势头。这样的性子,作为太子妃来讲,会不会太过于活泼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清欢还是叫了一声二嫂,就在大福晋的那边坐下了。
“妾身先前倒是也和四福晋听过一回戏,四福晋也是没点戏的。四福晋或许性子活泼些,不喜欢坐着拘束吧?”
没来由的,一直在侧没开口的大瓜尔佳氏就这么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小瓜尔佳氏闻言一惊,心说自己族姐这是疯魔了不成?好容易出来了一回,这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表姐…”小瓜尔佳氏眼看着大瓜尔佳氏仍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生怕她再捅出什么篓子来,便忍不住低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我说错了吗?她难道不是不喜欢听戏吗?”大瓜尔佳氏却仍是不以为意,盯着小瓜尔佳氏就反问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怕我说错了话,到时候又惹了殿下嫌弃,然后连累了你?不是我说。你我虽然是族姐妹,但其实一直没什么太多的瓜葛。”
“殿下又不是傻子,你这担心也实在是太多余了一些。你有这闲工夫担心这些,还不如想想你自己儿子的事情吧!”
小瓜尔佳氏如今的儿子,可是在太子妃膝下养着呢。
小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眼看着就要到了能够认人,喊额娘的年纪了。这么一声额娘若是喊了太子妃,将来…
这话,实打实地算是戳到了小瓜尔佳氏的心坎里去了。她面色变了变,当即就垂了垂眸子,不再说话了。
她和自家族姐面和心不和,虽说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如今这么直勾勾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说出来,她还是颇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顾清欢也险些听得直接变了脸。
在她印象里的大瓜尔佳氏,是个圆滑的人。虽说处事不至于面面俱到,但好似今日这般不管不顾啥都说的样子,她也真还是头一次见。
恍若…回到了那时候听董鄂玲珑说话时候的样子了。
“你倒是没什么反应。”大瓜尔佳氏却又在此刻将目光投向顾清欢,一脸的轻蔑,道:“想当初我与你也是自幼相识的故交。”
“我进了毓庆宫,本来咱们之间守望相助的多好?结果呢,你不顾当年的情分,总以为顾家出事以后咱们的疏远都是我的错,不与我来往。”
“我有什么法子?身为太子侧福晋,我的日子又何曾容易过?我只能,和董鄂玲珑那个草包来往了。果然啊,都是烂泥糊不上墙罢了。”
“...”
顾清欢忍不住蹙眉,问道:“侧福晋,你这是发什么疯?这世间人情冷暖,本就各人不同。原本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懂得拜高踩低的。”
“当年顾家的事,其实也是有冤情在里头的。皇阿玛早已平冤。我家相交的人家,相信我家人品的,自然不会就此疏远。”
“侧福晋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怕引火烧身么?此时此刻提起,倒是能振振有词地说我不肯与你相交。”
“我顾清欢在外头是什么样的名声,我大抵也知道。我乐意与旁人来往,那自然是志同道合的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侧福晋也该想想自身,是否是个值得来往的人。”
“再者说,当初的董鄂家姐姐与侧福晋你交好,最后又是落得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侧福晋自己心知肚明,我也不愿在这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多说。”
她是真的忍不了了。
往日里在旁人看来,她不过是个运气好的人,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得了胤禛的青睐,从此平步青云。
她实则不是。
她懂得隐忍,懂得为了家族的利益去暂时牺牲自己。懂得人情冷暖,从不埋怨上天是否对自己不公平,而是努力被月华姑姑挑中,到了孝懿皇后的身边。
正是因此,她才有了与胤禛之间的缘分!
人生的际遇,从来不仅仅只有运气,还有努力。
总有人说她是个佛爷似的性子,不会真的生气和谋害别人。可她,却也不是这么任人胡编乱造,这么排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