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火光的映照,还是因为他刚刚也身陷一时情迷。此时只见他双颊微红,那对一向清冷的眸子中竟带几点醉人的风情。
“老子我想去就去,你管不着!”故安恨恨地扔下一句,转头就走。明显已是恼羞成怒,要不然一向清冷寡淡的他,怎么连言辞都变得粗俗?
李慕歌有些无辜地转了转眼珠:自己没做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事啊?刚刚也是“兽行未遂”啊。
故安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着,越走越气。
他怎么会因为担心他而跟着去呢?
那个人老奸巨猾比鬼还精,乱七八糟的本事一大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额,不对!
重点是:他为什么会担心他啊?
李慕歌哼着小曲儿在后面跟着,光看那人的背影,就能猜到此刻那张万年冰块脸上有多精彩。
夜凉如水,已近三更。
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悄悄遮蔽了朗月,令本就死寂的林间陷入更深的黑暗。
他们二人来到刚刚看到“鬼娶亲”的地方,沿着纸钱的方向一路寻去。
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座山壁前停了下来。
“你我走了近三日,为何从来没见过这一处竟耸着一座石山?”故安蹲下身子,撵着山壁前的泥土,目沉如水。
“我之前就说过,可能撞上了‘鬼打墙’,你还嫌我怪力乱神?”李慕歌在那山壁上左摸摸右摸摸,想寻些蛛丝马迹。
“我从未嫌你怪力乱神,只是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他侧身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向地面,眼中透出几分专注。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对小安你从来就是一片丹心照明月,以诚相待。”
“据我所知蓬莱三姝,三人分别使得是暗器、长鞭以及金环,她们是怎么在你胸口留了那么一大道剑伤的?”
李慕歌闻言,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忙跑到另一侧山壁,假装没听见。
这时,故安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李慕歌循声看去,只见黑暗依旧,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于是他赶忙飞身而去,只见一处凹进去的山壁下,凭空多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见这洞情况不明,担心跌进去的故安会有危险。于是想也没想就纵身跳下。但身体还未下坠多少,双脚已着地。
这时,他的嘴忽然被人捂住,一下子被拉进了一个狭窄的山隙之间。刚想挣扎,一股淡淡的茶香入鼻,一点清冷的月色入眼,不是故安又是何人。
山隙狭小,此时他二人紧身相贴,颈项相交,彼此的体温全都熨帖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温热的呼吸也都交融在了一起,漫过颊边钻入耳际。
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悄悄酝酿。在李慕歌的唇碰上故安的唇时,终于酿成了一抹情愫。
他将一只手环上他的腰,另一只手制住他夹了银针的手指。眼角挑起一道恶意的笑纹。
舌尖探入,他不顾被他咬出的那道殷红。当血腥的气味在唇舌交缠间溢出,这种滋味,或许更加甜美。
滋味不错,果然还是让他尝到了。
隔着轻薄的夏衣,在未知的黑暗中耳鬓厮磨,或许这一刻已不再是李慕歌一个人的天堂。
故安清冷的眼梢竟也浮了层淡淡的绯色,眸中更是月色无边。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山隙内是一番风月缱绻,山隙外却是一场阴森诡谲。
只见刚刚那几只抬着喜娇的黄皮子,此刻竟非四肢着地,而是后腿直立而行,前腿就如人的手一般,捧着大堆金银排列而行。
这些畜牲眯着眼、咧着嘴,脸上竟似在笑。而且那笑容就像是市井之徒占了便宜后,侥幸得意的笑容。
李慕歌虽在与故安纠缠不休,但也没把这诡异的一幕落下,眼角处挂了淡淡的冷意。
那几只黄皮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二人未免节外生枝,都很有默契的不想让它们发现。所以一人停止了掠夺,另一人停止了反抗。
时间在这一刻,终于安静得很美好。
等那黄皮子走后,故安看准时机,挣开对方的桎梏,干脆利落地将那几枚银针全都招呼到李慕歌身上,痛得对方俊脸一垮。
“小安,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李慕歌挤出山隙,苦不堪言地将银针拔出,一脸委屈。
故安闻言又是一把银针在手,却在触及他略带可怜的目光时,又收了回去。明知道他是故作可怜,但他还是甘愿被欺。
冷哼一声,他转身走入刚刚那些黄皮子走出的那个石洞。
心中有些郁闷。
李慕歌脸上露出一丝宠溺,讨好地跟了上去。
这处石洞并不是平行延伸的,而是斜直向下。陡峭时竟需扣着洞壁上的凸起处向下爬去。而且洞口越来越窄,到最后已窄到连一人都很难通过。
故安较瘦,死磨硬挤算是勉强过去了。李慕歌虽然就比他壮上些许,但就是这“些许”令他只能不得不使出缩骨功才能勉强通过。
二人费劲艰辛地爬出洞口,故安点亮火折,只见在一片宽阔空地上,东南西北四角各放了一个玉质的箱子,在黑暗中闪着一圈淡淡的玉晕。
而在他们对面则有一座高大的铜门。
铜门本该显得庄严肃穆,但这扇铜门上却绣了一枝梅花,也只绣了一枝梅花。
简简单单,清清雅雅。
铜门底下散着那些泛黄的纸钱,正是“鬼娶亲”时洒落的那些。这些纸钱从刚刚的石洞一直散到了此处,才算停止。
故安不知道这铜门背后,是不是就是那对鹣鲽情深的“鬼夫妻”拜堂的地方,但里面肯定别有洞天。
既然都已经来到此处,也不好意思不进去看上一看。
他上前用力撞了撞那铜门,铜门却纹丝未动,看来若想打开它势必要花上一番心思。
李慕歌的心思显然暂时不在那铜门上,见那四个玉箱温润剔透,他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光看这箱子就已如此矜贵,更何况这箱子里的东西。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时他屈指扣住箱盖,往上一掀,没料到那箱盖竟没有上锁,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打了开。
见状,他立刻心生警兆,后退数步。
必将这天底下可没有白给的午餐。
借着不远处火折的微光,他隐约看见一条全身泛青顶着五彩斑纹的大蜈蚣从箱子里扭动着爬出。
仔细看时,它的背上还背着一些火红的小蜈蚣,密密麻麻蠕动个不停,当下就令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空地四周的石壁上,忽然响起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声漫过一声,在他们的皮肤上爬过一层敏感的颤栗。
故安转头瞪向李慕歌:“你又干了什么?”
李慕歌满脸无辜地指指那只已经爬出箱子的大蜈蚣,挂起事不关己的笑容。
故安看见那毒虫,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将火折举到身旁的石壁上,只见层出不穷的石缝间迅速地爬出数以百条的火红蜈蚣,有大有小,霎时间塞满了整个石缝。
李慕歌也看见了此情此景,刚刚平复的鸡皮疙瘩又再次冒起,一瞬之间整个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你说我一扇打死这毒物,能解燃眉之急吗?”李慕歌已拿着他那柄玉折扇指向那条大蜈蚣。只要故安点个头,他就让它立弊扇下。
故安已经退到空地中间,暂时只有此处还算安全。
斜了李慕歌一眼,他冷冷道:“你要把它给弄死,咱俩就得让这些虫子给啃得尸骨无存。”
“真的假的?”他拿扇尖逗弄了一下那只大蜈蚣,只见它老大不高兴地扭动了一下,背上的那些小蜈蚣立刻向他爬来。
他挥扇挡开,点点头道:“果然是惹不起!”
石壁上的蜈蚣渐渐爬了下来,很快平地的边缘都镶了一圈暗红。
“那怎么办?”李慕歌不再轻举妄动。
故安走过来将他踢开,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指尖划了道血口。并将那血口伸到了那五彩大蜈蚣的两颗大牙前。
那蜈蚣往前一探,一口就咬在了那血口上,故安的指尖刹那间就白得泛青。
李慕歌眼中大骇,吼了一声:“故安,你干嘛?”一把就要将他拉开。
这时,他的鼻端倏然闻到一阵花香,那花香虽然清雅恬淡,却令人心神荡漾如沐月华,恍恍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连耳边传来的那略带暗哑的冷淡,也带上几分难解的风情:“这只大花蜈蚣不是虫,是蛊。它是这些红龙蜈蚣的蛊王,想要驱散它们就要先驯服它。”
故安这时已收回手指,指尖的青色却未见消褪。
他用那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的玉箱,只见那只大蜈蚣竟以比爬出时更快的速度爬回箱中。它刚进到箱里,那些赤红的蜈蚣们就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纷纷钻回山缝,再无半点踪迹。
四面石壁就像他们初到时一样,平整而干燥。
“月檀花育月檀蛊,是蛊中之王,能驭百蛊。而我恰恰就有一只。”故安的声音听着波澜不惊,没什么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就像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