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遗产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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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我们走过螺旋梯的时候,空气之中回荡着的就只有这种单调得可怕的声音,脚步声恍如丧曲的拍子,不断重复又重复地,好象要为死去的人,谱上最后的一段曲谱。然而,两具横祸当头的异乡亡魂,可曾听得见哀乐的调子?他们还不是目瞪口呆地被子弹射破心脏,魂魄飞到九霄云外,死的时候一个字也没留下,应该说,根本就没有机会留下。
阿克斯先生的牧场,忽然间,女主人消失了,像孩子失去了母亲一样。孩子是那些牛羊们,再得不到女主人的悉心照料,阿克斯更痛失长年陪伴左右的老伴。
相对于阿克斯太太的死,拉维尔家的男主人──罗伯特?拉维尔的死讯,造成的影响,应有十倍之巨。他在珠宝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惨死定必惹来一场风风雨雨,而巨额的遗产留落下来,继承人到底谁属?但无论由其发妻伊利亚?拉维尔,或是长子盖利?拉维尔两人之中的谁来承继也好,他(她)总逃不掉受人非议的命运,一定会有人指,他(她)就是杀死老拉维尔的凶手,只为了谋夺可观的家产。拉维尔家的财产,保守估计有数亿英镑,肯尼斯用电子邮件联络其他人所作出的调查,已很确切地掌握到这一点。
比较起阿克斯太太的被杀,拉维尔的横死也是复杂很多。阿克斯太太的死,明显是凶手为杀人灭口而动的杀机,而拉维尔究竟是基于怎样的动机被杀,要查出真相,非得靠我的朋友发挥出他的看家本领不可。
肯尼斯?欧文先生自愿免费为拉维尔一家调查这起事件,说起来,理由还真不少,有些更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当然了,肯尼斯本身并不缺钱用,做私家侦探也纯粹是他个人的喜好而已,不是作开饭的。正义感肯尼斯有的是,却只局限于胜券在握的地方。事实上,有时他真的是过于自信了,以为自己一定会打胜仗,比如说,阿克斯太太被射杀之后,他胸有成竹地以为定必能抓到凶手,可是,就是给凶手下了一着声东击西的棋子。要翻看录影的时候,又给抢先一步,结果连番失利下来,他几乎想放弃,什么也不管,凶案不理了,甚至连躲在身旁危险异常的凶手也撇下,独个儿便出去酗酒……
其实,肯尼斯肯帮忙拉维尔家,暗地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似乎对露茜?拉维尔颇具好感。那次在百乐酒店里他们翩跹起舞,还真擦出了一点火花,肯尼斯对她一见钟情不用说,而拉维尔小姐好象也动了芳心。肯尼斯为着抱得美人归,可能会不惜一切!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地扯比尔?贝恩的后腿,现在我甚至于担心,肯尼斯会不会硬把那比尔说成是凶手……!
「少爷侦探」这绰号,也许最适合肯尼斯了!
但,姑勿论肯尼斯?欧文有千种私人理由去插手这一桩连续谋杀案,有一点是肯定的:办起事情来,他都专心一致,要认真的时间,他都非常认真地去干,从不欺场。
摆在我们眼前的,正是某人蓄意杀死罗伯特?拉维尔的事实。死者身上找不到手枪,所以,一定是他杀的行为,另外,他被藏尸在距离酒店一哩多外的应急小屋附近,第一凶案现场在什么地方,仍有待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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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我们请来了拉维尔一家人,包括拉维尔夫人、长子盖利?拉维尔和次女露茜?拉维尔。三位拉维尔家的成员,表情严肃地端坐在长桌的一旁。夫人和女儿并排坐在稍后的位置,长子盖利则坐得较接近我和肯尼斯。肯尼斯坐在长桌最里边的正中位置,我坐在他旁边,跟前放上他的电子手帐作笔录。
盖利?拉维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肯尼斯曾经告诉过我,他这种人,是最适合当特务的。
夫人看上去很憔悴,今天的化妆可是清减了不少。听说当戈巴太太通知她丈夫死讯的时候,她差点就昏倒。记得多琳说,夫人这几天为着老爷的事忧心忡忡,快支持不住了,现在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她还可以撑下去吗?我真的非常担心。
面对家庭遭逢如此巨变,拉维尔家的反叛女儿似乎也学乖了,静静陪伴着母亲,傲慢的态度收敛下来,深黑的大眼睛透露着温驯的光,缓和的像微风中的花朵,轻妙的仍流着浅浅的眼波,如初升的太阳,光华内蕴;如夜空的月亮,明媚含蓄。这时候的她,是那种说不出的美,任谁个男孩看见,都会被深深吸引。
也难怪肯尼斯会对她如此动心了,现在,肯尼斯正在正经八百地扠着腮。他很用心地留意着他们三人的表情,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展话题,用什么方法诱导他们去说真话,不说假话;这也实在不容易,里边可有很多学问存在。
「拉维尔夫人、拉维尔先生、拉维尔小姐,」终于,肯尼斯要开始了:「请容我向您们致上最深切的哀悼!夫人,尊夫的死,我实在感到非常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夫人的脸上扭曲着表情,眼睫毛上下抖动得很厉害,连忙掏出手帕,半掩着脸擦眼睛,女儿体贴地轻拍着她的肩膊以示安慰。
「欧文先生,」露茜.拉维尔开口了:「拜托,改天再谈好吗?家母现在实在是不行呀!」
肯尼斯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应允下来。
「那么,让拉维尔夫人休息一下,拉维尔小姐,你陪她回去吧,然后请回到这里来,我还有事跟你和你哥谈。」
***
三十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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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维尔小姐,不,露茜……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嗯,可以的。」
「关于令尊翁的死,别太难过。」
露茜无精打采地点下头。
「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没有?」肯尼斯问她道。
「有,就是──请你别再管这件事情。」
肯尼斯罕有地显露出疑惑之色。
「妹妹,你在说啥呀?欧文先生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侦探,他愿意帮忙调查父亲的死,实在是求之不得嘛!」盖利.拉维尔插嘴道。
「闭上你的嘴好吗?『哥哥』。」这字她说得好晦气。
「妹妹,别这样!虽然我们是同父异母,可是,我始终是你哥呀!」
「是吗?你从来有当过我妹吗?你这混蛋,从小就欺负我,在你眼里,我和我妈一直都是你的敌人,你想当拉维尔家的继承人想到发疯啦!」
「嘿!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数落我,我从来就是拉维尔家的合法继承人,用得着欺负你们?开玩笑!」
「你是一条狗!」
我也不明白,为何在肯尼斯面前,露茜的粗话总可以说个不停,毫不保留自己。在我眼里,她现在甚至是因为有肯尼斯在旁,才能理直气壮的想说就说,也可能不知不觉间便希望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家庭,知道自己的遭遇,知道自己的不幸。
「妹妹,这样骂你哥不觉得惭愧吗?我要是狗,你就是一条母狗!」盖利现出邪笑。
「给我毙了他!」露茜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肯尼斯匆匆站起来走到露茜身边,轻按着她的肩膀道:「冷静一下吧!露茜。」
露茜转身投向肯尼斯,一脸拥向他的胸怀,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