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有可能重来,那么那些过往已逝的遗憾里,会不会也有机会一一弥补,或者改变?
雪梧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从望京到王都,这段路程并不遥远,但随着朝廷覆灭凉州各宗的消息传播开来,这条路上的所有势力乃至大小贼寇窝子都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说起来有些讽刺,但无论对于朝廷还是对于天下普通百姓来说,一个受到朝廷管辖的统一宗门的确比零散分布,各自不听号令的宗门更加有利,
至少,这天下会少了很多争斗,少了很多流血。
只不过,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对错来决定方向。
也谈不上对错,朝廷有朝廷的正义,宗门有宗门的正义,这繁复纷乱的棋盘里,每个人充其量都只是微弱渺小的棋子,至于执棋的,无非是冥冥中的命运。
王都。
这座城似乎不应任何外事外物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一如既往的繁盛与华贵。
红尘楼青如露的院子里,雪梧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
小莫忘跟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言。
他在想,其实活着可以很简单。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无数种人生构成了大千世界的繁复盛况,这未必不好。
时至今日,他已经知晓青如露为什么会成为红尘楼的头牌。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王都是整个大汉的权利中心,各大宗门都会安插探子在这个古老的城池里,各行各业,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街头乞儿,这些人里都有可能会有各宗的人。
青如露,正是这其中一员。
说起来这很悲哀,青如露本该有更好的人生,但她的天赋虽好却称不上顶尖,可偏偏她又生了一颗偏执好强的心,所以为了更多的修炼资源,她选择外派,成为红尘楼的头牌。从此名誉尽损,但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修炼资源,至于这其中一得一失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就非是外人能够衡量的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青如露的命运早已注定。
如果她一开始的选择是因,那么最终的结局便是果,因果之道交织在众生命盘里,这是她的宿命。无论有没有雪梧,这份宿命也不会改变,充其量只是换一种方式罢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雪梧就会心安理得。
他做人恩怨分明,青如露的死非他之过却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他不会推卸。
老鸨小心翼翼的看着雪梧,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开。
梧桐树叶已经凋零,等待着又一个来年,未必不是一场轮回。
将院子打扫了一边,雪梧才转身离开。
圣法书院。
小竹林内早已成了雪梧的单独居所,当然了,这里也成了他的一些好友们聊天聚会的首选地,即便他不在也是一样。
帝一,阳冽以及苏肃三人煮酒,酒香飘溢,很多外道院学员路过的时候都会充满向往的看向这里,对于他们来说,这小竹林已经成了一处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又是一年过去,转眼间来到圣法书院已经三年了。”苏肃语气里有些怀念。
三年,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段不短的岁月,然而于他们而言,却算不得漫长。
晋入三神境,至少已有两百载寿元。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经历普通人不会经历的人情世情。
帝一只是饮酒,并不说话。
阳冽和苏肃的性格有些相似,但也有不同。
苏肃是真的洒脱随心,而阳冽看似洒脱,但身上却背负着家族崛起的重担。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帝一目光微凝,眼眸里有一丝战意。
他性子冷淡,雪梧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唯一让他渴望一战的对手,无关乎恩怨,更不在乎胜负,只是修士之间纯粹的比试之心。
他已臻至三神境大圆满,因为某种特殊原因,真空境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瓶颈。
“唉,他若是知道灵儿如今已经沉睡一个月了,恐怕会心急如焚吧。”阳冽苦笑道。
闻言,帝一和苏肃也是脸色微沉。
拓跋灵儿的病时不时发作,但从未有过哪一次会如此之久。
“我遍寻王都医道高人,甚至都无法判断出她的病症。”
“那应该是一种命劫。”帝一忽然道。
两人看向他,目含不解。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一生坎坷,比如命犯天煞的人,这一类人注定孤独一生,克友克亲。”
“她虽然不是命犯天煞,但这同样也是命劫的一种,会忘记所有与她有关的人,除了血脉至亲。”
苏肃和阳冽面面相觑。
“说来也奇怪,灵儿每次醒来都不会记得我们,但对雪梧那家伙却是从不忘记。”阳冽古怪道。
苏肃白了一眼阳冽,摇头晃脑道,“这就是爱情,你这种注孤生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阳冽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至少爱过,也被爱过,不像某些人,一直单相思。”
苏肃脸色顿时一红,呐呐不言。
这里谁不知道他暗恋水月凛?
“我就搞不明白了,喜欢就是喜欢,你为什么总不愿意去告诉她?”
苏肃沉默,内心却是无比苦涩。
他要怎么告诉?
他心里很清楚,水月凛喜欢的是谁。
这种桥段够狗血,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如此痛彻心扉。
帝一看了一眼苏肃,没有说什么。
就在此时,林妖妖和灵雪儿走进竹林。
“来来,小丫头来尝尝我亲自酿的酒。”阳冽也觉得气氛不对,连忙招呼两个小家伙。
这都是摘自后山的浆果所酿。
灵雪儿是个小酒鬼,一闻到酒香便猛地扑上来,大眼睛亮晶晶的。
林妖妖也不客气。
就在此时,雪梧也终于回到了圣法书院。
同一时间,帝一和灵雪儿都有所感应般抬起头,后者更是抱着一坛酒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竹林。
阳冽若有所思,神识延伸出去,脸上也是随即掠过一抹笑意。
苏肃和林妖妖则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我们还在说起那家伙,喏,终于回来了。”阳冽笑道。
苏肃目光一动,接着看了看身边的酒坛,大都空空如也,“走吧,再去搬些过来。”
耸耸肩,阳冽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