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25第一百二十四章
贾瑚从张氏处落荒而逃,到花园了的时候还止不住苦笑。要说他年纪实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同龄人有的成了亲抱了孩子不假,也有些却是连婚事还没定下来的,张氏如今着急地恨不能让他赶紧定下来,甚至连让他自己‘心悦’女子这般明显有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都放出来了,可见对他的婚事着急成什么样了。
说来也有他自己的过错,长到如今十七,贾瑚却很洁身自好,对一般女子也没什么感觉,张氏原本挺乐意看到这情况,深怕他年少轻狂,沾了女色伤了身子,可等到十六及冠,张氏亲自挑了两个丫头送到他院里伺候,贾瑚也只装糊涂对她们毫无青眼,张氏可就坐不住了,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末了,还质疑起他身子有没有毛病”“。弄得贾瑚哭笑不得,不得不跟着几个朋友出去玩了几次,才叫张氏放下了心。
其实也不是贾瑚对女色完全看开了,实在是当前女子,大多唯唯诺诺听话如木偶,娇娇滴滴孱弱似弱柳,便是高门贵女,除了那刁蛮任性混不讲理的,稍有些贤名的,俱是那通读四书五经,以女则女戒为天的女子。贾瑚敬重张氏,也乐意母亲是这样一个女子,但他未来的妻子?他实在生不起欢喜之心。
当年骄傲如火般明媚的世家贵女,家世给了她们傲人的资格,才学给了她们享受生活的资本,她们打马游街,呼朋引伴,何等尊贵,遇到乱世,也绝不会只在原地哭哭啼啼,反而是奋发向上,为自己寻一条生路。烈性如火,温暖时暖动人心,发怒时也能灼伤那心怀歹意之人。这般的女子,是贾瑚当年所目见、常处的女子,才是他心中合格的妻子人选。这样的妻子,便是他不在,也能撑起整个家族。
而如今的女子,贾瑚不得不说,礼教害人,程朱理学,竟将女子生生完全束缚住了,当年隋朝之时世家贵女的金贵,到如今,除却皇家公主,便是宰相家的嫡女,也不过是可以称金按两估算着利益牺牲出去的筹码罢了,其本人,没有任何存在意义。如若是当年,娇贵的贵女们,便是为了家族,谁又敢这样糟践?
还有那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的事,比比皆是,贾瑚看得多了,实在懒怠再跟这些女人纠缠。学了十几年,就学会了在后宅里跟着小妾庶子庶女都心思耍阴谋,不过是奴婢之流,看不惯直接发卖了就是,哪值当花这般多的心思?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爽利的姑娘,可能这般随心所欲过日子的,必定是后台极大,一生可以不用看人脸色娇养的嫡女,荣国府如今不过二流勋贵,这般来头大的姑娘不说能不能娶进门,便是最后娶回来了,也是麻烦一堆。贾瑚想起这些事就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哪还有心思往这方面?索性撩开手,由得张氏操持,他只最后看看就行。
贾瑚琢磨着,自己要真娶了妻,干脆就不纳妾室,也省得妻子生出那般多心思,反而白白减耗了夫妻之情。他这一生,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实在不耐烦忙着外面的同时,还得顾着后宅不要起火。
贾瑚一路先去给贾母请安,到了那里,王氏果然还在,坐在贾母身边说话,元春在一旁给贾母轻轻地捶背。
看到他来,贾母原本歪在榻上也起来了,笑道:“听说你今儿出去了?才考完,怎么也不在家多呆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又问,“可回去见你母亲了?”
贾瑚笑着给贾母行过礼,又拜见了王氏,这才说道:“回去换了身衣服,见过母亲了。虽说在贡院几天呆的有点累,不过我还受的住,师傅那里师兄们回来了,我去见见。”
贾母想起贾瑚的师兄,好半天才记起来:“好像是刘家和曾家的两个吧?怎么都回来了?”
元春过来给贾瑚见礼,贾瑚受了了,打了声招呼,这才笑道:“刘师兄没回来,是师傅另外的在湖南任职的张师兄回来了,曾师兄也回来了,我就去见见。曾师兄家老太爷过身了,得回家守孝,所以从永州回来的。”
贾母面露叹息,摇头道:“我记得他如今都是知州了吧?回来守孝,多少耽搁了他的前程。”又悲道,“老了老了,真就没用了,本来就一把老骨头病病歪歪,整天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叫你们小一辈的操心,回头没了,还得带累家里子孙的前程,想想啊,真是没意思。”
贾瑚忙道:“祖母这话可差了,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说别的,便如祖母您,只要您在,家中便如有了定海神针,谁人不知道祖母您的能干?我们晚辈还多有不足的地方,正需要您教导呢。”
贾母止不住笑起来:“你啊,就是嘴巴甜。”
王氏也跟着笑道:“瑚哥儿向来孝顺,这话说得可真真没错,老太太啊,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少了谁都不能少了您啊。”
贾母听得越发欢心,大笑起来。
有些话,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可面上却还是要过得去。贾瑚陪着贾母聊了好一会儿,贾母打发他走:“你大了,读书看字,都是事儿,没得在这里陪我个老婆子浪费时间,今儿在外也累了,回去歇个晌午,好好休息休息。”
贾瑚自然少不得说一些“陪着祖母不累”的客气话,然后就走了。走之前,元春忙忙站起来,蹲个半礼送他,贾瑚走出门了,还听到后面贾母说道:“元丫头快坐下,不用帮我敲背了,你个孩子,就是孝顺。”又跟王氏说,“你养了个好姑娘啊,贴心的我一刻都离不得她,小小年纪,谁家的姑娘能有我们元丫头这般懂事。”
元春在一旁羞赧道:“祖母……”
贾瑚不耐地走远开去,所以说,他才不喜欢现今的这些贵女。生生都被教养坏了。贾母王氏也都是高门大户的嫡女,嫁的国公府邸,可瞧如今教养元春,都是按着贞静贤淑的模子来教养。元春如今不过八岁,诗书女戒,背了个通熟,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还要孝顺长辈,好好一个主子,抢起了丫头的活儿,正当午的,站在贾母身后给她捶背。王氏这个做母亲的,也忍心!
贾瑚也知道,王氏贾政虽然早就搬出了荣国府,可都还没死心呢,虎视眈眈地还在妄想着有朝一日再回到荣国府来。为此,八年前元春出世,看着贾母喜欢女儿,就把孩子送到了贾母身边养着,亏得她这个生母狠得下心,唯一的女儿还没周岁,就送离了身边。不过也不能说没有效果,贾母本就偏心贾政,对着元春这个满府里唯一的孙女儿,也是爱的跟什么似的,八年下来,如今连贾珠在元春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
张氏只有儿子,当年元春进府来的时候,看着她玉雪可爱,回到屋里,也没少跟贾瑚贾琏两个说,要他们有个妹妹就好了。说来要不是大房和二房积怨太深,张氏对元春,也不会似如今这般,不过面上情。如今府里看在贾母面子,没有怠慢元春,要说多经心却也没有,早些年没有对比也就算了,去年贾赦的钱姨娘挣命生下了个庶女迎春,现在也一岁多了,待遇比起当年元春,丝毫不差什么。这还是迎春没有养在张氏名下,只是交给了贾赦另一个姨娘宁氏养着,要是记在了张氏名下,那待遇可就不止如此了。
亏得如此,元春也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早些年仗着贾母疼爱,年纪又小,在府里没少闹腾,贾琏自小和贾母不亲,几次看中的好东西被贾母先一步给了元春,私底下烦透了这个堂妹,直跟张氏嚷嚷着把她赶回家去,被张氏收拾了好几次才算学乖了。元春现在八岁,懂得也多了,总算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在下人面前耀武扬威,也知道没事做点针线给张氏贾瑚贾琏,她才起步学针线,有这份心意,已是难得。只是她早年磨光了众人对她的喜爱,又有贾政王氏这样一对父母,张氏等人面上亲热,回过头去,也不过把那些东西扔到了一边再没看过。
寄人篱下,总要有所自觉,客大欺主,怎么能叫主家欢喜?元春如今才学乖,已经晚了。更不要说,贾瑚是个喜欢爽利性子的,比起她如今两面三刀,面上乖顺,心里藏奸的模样,还更宁愿她是曾经没有心机的那个刁难姑娘了。
“娶妻这种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麻烦。”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成亲的贾瑚摸摸鼻子,只觉烦透了。
本来还要给贾赦请安的,不过下人说贾赦出门去了,贾瑚就转到去了演武场。贾琏带着贾蓉在那儿玩呢,贾瑚得把人抓回去读书去。
要说贾琏,也是不喜欢读书的性子,习武也一般,倒是对钱财tèbié感兴趣,贾赦是个宽以待己严以待人的,自己就是不学无术的主儿,对着贾琏这儿子,却是三天一骂五天一打,就要他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不求他能跟贾瑚一样少年扬名,才学满车,至少也得拿得出手,把贾琏逼得是连连叫苦。还是贾瑚最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跟着贾赦学那些金石古玩之道,一来可以投了贾赦喜欢,二来这些也是经济之物,价值不比金银俗物低,旁人看来,更是文雅之道。
贾琏得了这主意,果然天天往贾赦跟前凑,贾赦先始还要骂两句,后来教儿子教出了乐趣,便再也不说了。不过贾琏读书还是不能落下,怎么着,也得拿个秀才功名,家里再帮衬帮衬,自己得个官身才好。不然日后贾瑚得中官身,日日向上,贾琏白身一个,便是虚职,也不过是糊弄平头百姓的东西,天长日久,兄弟间地位差距,再好的兄弟情谊也得生疏掉了。
贾瑚到演武场的时候,贾琏可不就手把手教着贾蓉练习射箭?这小子今年虚岁也十一了,跟贾琏不过两三岁的年龄差距,想来玩得很好,虽名义是叔侄,实际上跟兄弟一样。早年贾蓉跟在贾敬身边读书,不过近些年贾敬迷上了炼丹修道之事,对这孙子就放开了些,这些天一直管着贾蓉读书的贾珍妻子黄氏身体也不好,贾蓉得了空,就跑来找贾琏一起玩。贾琏这两个月正跟武学师傅练射箭,比起贾瑚马上开弓百步穿杨的本事是望成莫及,不过站在地上糊弄糊弄贾蓉已经够了。如今可不就趾高气扬地指点着贾蓉:“你真笨死了,我都说了,脚不能这样直直的,双脚得略略分开些,腿也得微微弯起来,这样才能站得稳,射出箭嘛~”
贾蓉好不委屈:“先头还不是你说我腿不直,所以箭才瞄不准的。”
贾琏就叫起来:“你还想瞄准呢,看你那箭射的,半道上就掉下去了,你目标都没够着,要什么准头啊。”
贾蓉气得捏着少年用的小弓上下只摆,差点没冲上去跟贾琏打起来。
贾琏下巴一扬:“你还学不学射箭了?你再这样,我可就不教你了啊?”
贾蓉一听,只能憋屈的忍下气,闷声说:“我学。”
“笨死了你,我再射一次,你可看好了啊。”贾琏得意得紧,拿着自己的弓箭上好箭,拉开弓,当着贾蓉的面,稳稳立好身子,手一松,箭离弦而去,正正中了靶子,虽没正中红心,倒也不远了。贾蓉见了,也顾不得前头才受了气,两眼放光地惊呼道:“琏二叔,我要学,我要学,你快教我。”
贾琏得意地紧,放好了自己的弓箭这是他十二岁生辰的时候贾瑚特地让人做了送给他的,走到贾蓉面前,一边教他,一边说他:“你光在我这里练能练多少啊,你在家里也不能落下呢。怎么嫂子还不许你学武啊?”
贾蓉苦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我外祖一家都是读书人,她哪能让我习武啊。我说了好多次了,没用!”
贾琏便有种微妙的优越感,高高昂起头:“嫂子就是短见,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不能练武了,你看我哥,那学问多好?夫子们都夸呢,练剑骑马,比谁都厉害。上次家里的护卫,三个都打不过我大哥!”
贾蓉羡慕地红了眼睛:“你有哥哥真好,我也好想有个瑚大叔叔这样的哥哥。”
贾琏眼角暼着他:“你做梦吧,我大哥这样的,是能随便人都有的哥哥吗?你没听我爹他们说啊,我大哥这样的,那是京里万里挑一都难看见的。”说这话的时候,贾琏肯定忘了,早上他还叫苦,怎么他就这么命苦,遇上了个喜欢给他布置一堆作业的哥哥?!
贾瑚看着这一对叔侄,摇摇头,干脆转身离开,今儿是有些累了,不几天就要出榜了,自己还是在家休息几天,也省得有些人急红了眼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