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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烟波玉送回家后,江澈接下来自然是驾车将舒眉送回福音堂。车窗外的天□□雨,乌云阴沉沉地压在半空中,却不及他眉间的阴郁之色更沉。

半路上,舒眉忽然想起来询问:“对了,江澈,当初雪玉和周鼎光那件桃色新闻曝光,你说是李保山和那位新处长黄勋一手炮制的结果。也就是说黄勋应该很清楚吴仁义在暗中算计李保山的事,所以才会和他联手合作既让姓吴的丢了脸,又让姓周的垮了台。那你是不是可以找他说一说这个案情真相呢?”

这一点江澈其实早就想到了,他苦笑着摇头说:“不行,因为黄勋很明显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他虽然很清楚山爷和吴仁义之间的暗战,却在案发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管。只是昨晚来向南少爷表示了一下哀悼之意,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你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人怎么这样啊!好歹李保山也帮他当上了代理处长,就这么枉死了都不管吗?”

江澈若有所思地缓缓说:“记得山爷曾经说过,黄勋此人天性凉薄,没有人情味,所以他一开始并不想扶持他当处长。只是后来周鼎光被吴仁义用美人计俘虏了,他没有别的选择才捧黄勋上位。看来还是捧错了。当然,也或许在黄勋看来,山爷虽然助他成功上位,但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想要打击吴仁义。所以他也并不在意这个人情。最重要的一点是山爷已经死了,金鑫商社已经被吴仁义操控在手,他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而去得罪一个大权在握的掌权者呢?”

的确如江澈所想,黄勋对于李保山的横死虽然也猜出了必定另有隐情,但人既然都已经死了,他也就懒得再为一个死人费心费力。而且在黄勋看来,吴仁义既然有能力在这场权力角逐中胜出,那就说明他有本事。而李保山一时不慎送了命,则是他的无能。

所以黄勋不打算过问此案,只是走过场去李家给李保山上了三炷香拜祭一番。当时吴仁义也在,因为老爹死后李星南视吴仁义为主心骨,李保山的后事特意找他帮忙料理。

黄勋临出门时,吴仁义殷勤地一路相送到大门口,还特别说:“黄处长新官上任后,吴某人因为琐事缠身,一直没有给您道喜。真是太失礼了!回头一定备份厚礼送去府上,还请黄处长一定要给个面子收下才行啊!”

有了吴仁义这番话,以及他次日就派人送上门的一份相当丰厚的厚礼,黄勋自然是更加懒得追究李保山离奇丧命一案了。

这件案子上吴仁义已经一手遮天。舒眉对此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叹气。没办法,谁让民国时代的法证实在太不给力,只能是吴仁义怎么说警方就怎么听。如果这桩案件发生在21世纪,先进的法证科学可以准确鉴定出杀人的子弹是出自哪把枪,血迹鉴证专家还可以根据现场飞溅喷洒的血迹来还原案发现场经过,才不会任由他信口雌黄指鹿为马呢。

在福音堂门口停住福特车后,江澈一边下车陪着舒眉走进大门,一边千叮咛万嘱咐她这阵子千万不要独自一人外出,因为目前的形势实在不太好。吴仁义连李保山都敢动手杀的话,估计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了。而福音堂作为美国神父布道的地方,舒眉呆着会比较安全,一般人轻易不敢进来这里滋扰生事。

舒眉也十分明了地叹着气说:“原本我还不太喜欢李保山这个人,可是他这一死,才发现他其实有他的好处了。至少有他在的话,李星南就不敢乱来。现在他死了,李星南当了老大,江澈你以后一定没好日子过了。还有,他肯定又要继续打我的主意了。真是烦躁啊!”

江澈何止不清楚这一点呢。李星南一向看他不顺眼,只是碍于李保山的面子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老头子一死,他坐上了金鑫商社一把手的位子,还不趁机狠狠打压他一番出口恶气才怪呢。而吴仁义肯定也会趁机煽风点火,煽动李星南来对付他——这样的借刀杀人,对吴仁义来说是再得心应手不过的事情。

处境如此不妙,令江澈无法不忧心仲仲。他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舒眉的安全。因为李星南一直在打她的主意,刚才披麻带孝地在灵堂上为老头子守灵之际,还不忘色迷迷地一直偷瞟她。等到丧事一办事,还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下流勾当来。如果自己不能保护好舒眉,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一番后,满怀危机感的江澈一走出福音堂的大门,就果断地跳上车,直接驱车去了新安帮忠义堂找郑安。

江澈刚刚离开了福音堂不过几分钟,另一辆汽车在教堂大门外缓缓停住。一身白衣黑裤的关野信从车里跳下来,步伐矫健地进了门。

在教职员办公室里关野信找到舒眉,举起手中的一块白绢手帕含笑问道:“今天我去洗车时,在副驾驶座下面发现了这块手帕,应该是你掉的吧?”

“是啊,这是我的手帕。我还以为掉在了天香楼呢,原来是掉在你车上了。还要你专程给我送回来,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啊。”

舒眉前两天坐关野信的车一起去天香楼为烟波玉解围,不小心把手帕掉在车上没有发觉。而关野信也是直到这天去洗车时才发现。因为这些天只有舒眉坐过他的车,所以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她的东西,特意找来福音堂物归原主。

“对了,上回你帮了玉姑娘的大忙,她还跟我说几时要请你吃顿饭以示答谢。你最近有空吗?”

“有空是有空,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不用请吃饭这么客气了。”

“不是我要请你,是玉姑娘坚持要请你,你就赏个脸吧。当然,如果你嫌弃她是烟花女子,不愿意和她一起吃饭就算了。”

舒眉故意这么说,让关野信赶紧声明:“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了。风尘中亦有奇女子,何况秦淮风月一向格调甚高,譬如秦淮八艳不仅姿色过人且都气节不凡。这位玉姑娘虽然是风月出身,但我看她也不像一般的庸脂俗粉,所以绝不敢轻慢了。”

“嗯,算你有眼光。既然这样就别再推三阻四了,玉姑娘既然要请你吃饭,你如果有时间就赏脸光临一下吧。”

“好吧,既然却之不恭,那么这个星期天我可以安排时间赴宴。”

“那我回头再问一下玉姑娘,看她星期天有没有空。如果她没问题,我再给你打电话确定一下啊。”

迟疑了一下后,关野信问:“她请我吃饭,你会不会来?”

“我……到时候要看情况吧,如果江澈有空陪我,我就去一趟。如果他没空,那就只能算了。”

因为江澈要求舒眉近期在没有他陪同的情况下不要单独外出,所以舒眉如是回答。但是听在不明就里的关野信耳中,却只当他俩好得形影不离难舍难分,在没有另一人陪同的情况下就哪里都不去。一时间满腹心酸难耐,勉强一笑道:“是吗?那就不强求了。”

不过顿了顿后,关野信一脸诚恳地说:“只是,如果你不能来,我一个人和玉姑娘吃饭恐怕不太好。她前段时间刚上过报纸,认识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只有我和她一起共进晚餐,我怕会被人当成日本外交官在中国召妓。所以,如果你无法成行,玉姑娘这顿饭我就只能好意心领了。”

关野信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舒眉想了想说:“那我和江澈商量一下,即使他没有空,我也尽量争取来吧。”

舒眉这番话让关野信听得有些疑惑地询问:“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江澈没有空也不准你来吗?我知道中国男人对女人一向有着很强的控制欲。要求她们三从四德什么的,越听话越好。难道江澈也这样吗……”

“不是不是,江澈绝对没有要控制我的意思。就算是,我也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小白兔了。只是……”

舒眉迟疑了一下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接下来的解释太多太复杂,除了费唇舌外,她还要考虑江澈是否愿意被一个日本人知道他的处境艰难。考虑的结果是肯定不愿意的,而且也不难预料关野信的反应肯定是一脸“早就知道会这样”“你和他在一起肯定会有麻烦了”之类的神情。

所以,她最终只是含糊的一语带过:“他只是太紧张我的缘故,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看好我。”

舒眉的话岔开了关野信的思路,他心里的疑惑顿时被酸涩取代了——整颗心酸酸涩涩得像塞了一把青梅似的难受。难受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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