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青岚出了抱厦,整个宫中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太子早逝,又是刘寻唯一的儿子,再怎么说着不在乎都是不可能的。主殿之中还响着刘寻的问责声,谢青岚急匆匆的进了主殿,向这母子二人请了安,这才和傅雅二人立在一旁不说话。
而谢青岚回丞相府之时,已经是夜中了。皇宫一片悲从中来,而刘寻也是二十好几快要三十的人了,膝下就只有一个孩子,现在这孩子闭眼了,朝臣也是震动。
刘睿虽是太子,但总归是没有成年,按着太子的礼来办,仍旧是一切从简,停灵之事也就免了。足足大半个月,这才将他下葬了。
而这些日子,谢青岚一直郁郁寡欢。至于原因,若是她没有将这事抛之脑后,刘睿兴许不会死。他再有诸多不是也不过是个孩子,实在不该承担这样多。那皇宫是个大染缸,将所有人染得父非父子非子,但他还那样小。
在严少白委婉的告诉傅渊再不补救,他就等着老婆和儿子一起没有了的事实之后,傅渊这才板着脸,看着委屈了的谢青岚,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这样久的日子,我不拦着你,你还愈发来劲了是不是?”
谢青岚嘴巴一瘪,一副委屈得和什么似的样子,看得傅渊一阵头痛,屏退众人后,这才坐下道:“你就这样自责?”
谢青岚点头,又捧着隆起的小腹:“我虽知道不该如此,但是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若我说,刘睿并没有死呢?”傅渊看着她,想要苛责却又于心不忍,柔声道,“他若是没有死,你是不是心中好过些了?”
眼见谢青岚不敢置信的样子,傅渊温言道:“我知晓你喜欢他,也不忍你难过,便使了个法子,让掠影潜进宫去,给刘睿灌了一壶假死药。在下葬那日,又偷龙转凤将他偷了出来。如此,你可满意了?”
谢青岚瘪着嘴:“果真?”
“果真,我骗你做什么?”傅渊道,“只是这么些日子,我也不敢与你说,谁想你就这样大喇喇的不顾自己身子了。”他一面说,一面叹道,“不过,刘睿那性子实在阴狠了些,这样小就能用那些伎俩,这样久了,也不知道是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谢青岚不置可否,心道是你还有脸说别人阴狠呢!但也没有说出来,转头道:“那你觉得……”
“严少白此人不是信不得,而是医德太好,有些事叫他做,他是宁愿一死的。”傅渊道,“我命琅华去配药,务必要配出让人记忆力衰退的药来。不记得自己是皇子的事,对刘睿来说才是最好。”傅渊一面说,一面叹息,“好歹,那也是姑母唯一的孙子。”
谢青岚轻轻点头,对于傅渊说的很是赞同,毕竟刘睿那小东西,心中想的什么实在有些阴狠了,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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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头的事慢慢过去,也就到了腊月之时。这种时候,言官们也很明事理的开始给皇帝进谏充盈后宫的事,毕竟没有后代的皇帝,很容易生出不好的事啊,要哪个有心要改朝换代,这不得要了这群大老爷们的命吗?
皇帝想到自己那短命的儿子,心里也是不痛快。也就算是准了这事,太子去世不久,皇帝就开始选妃,实在让人觉得这货也太醉了。
而陆家的事仍旧鸡飞狗跳着,世家们根本就不打算让陆家把这事再揭过去了,隔三差五的开始扒皮,反正恨不能把陆家祖上偷了谁家的蛋揍了谁家的狗这样的事给扒出来。
更不说陆兆南身上还背着一家世家的命。
不过褚青萝身子总算是好了起来,谢青岚这个二十四孝好姐姐当然就撇下了坏姐夫去看郡主了。眼看着小姑娘脸色还有些蜡黄,但精神劲好多了,只是那一双丹凤眼之中没有往日的活力,变得沉静
而从容,就和她母亲端敏大长公主一般。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的,有些事,想通了也就不难过了。”褚青萝展眉微笑,立在红梅边,白雪红梅,实在是好看极了。她就那样笑着,好像九天仙女下凡一样。“我乃是皇帝亲封的淑仪郡主,难道没了一个刘肃,我便嫁不出去了吗?虽然我不甘心,但是我绝对尊重他的决定。况我也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人,他算是什么,值得我倒贴上去吗?”
谢青岚知道她心中酸楚,只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又轻轻抚着她的发,“青萝,放下就好了,过去就好了。”
褚青萝一边笑,眼中一边蓄起了泪水,又闭一闭眼,睁开之时又含了笑容,抚着谢青岚的肚子:“我瞧你这肚子跟球一样,真怕你走路颠着了。”
“再怕也得走,要是你肯来抬我,我就不走了。”谢青岚笑道,又拉了褚青萝的手,“说来,你这做姨妈的,是不是给我家小的缝几件小衣裳?”
“好。”褚青萝笑道,“娘说,要将我小时候的银锁给她外孙呢,说是外祖亲自给母亲的,那意义非凡。我就问她,来日我的孩儿用什么,娘可偏心呢,说是再打一副就是了。再打一副,可比不上外祖用自己的银配打的。”
谢青岚笑得不行,又道:“说来,今日怎的不见娘?”
“进宫去了呢。也不知道给我那好舅娘说什么,这些日子总是进宫极为频繁,还不叫我去。”褚青萝并不在意此事,“如今我才我那好舅娘心中着了慌,睿儿没了,皇上可算是绝了后。”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谢青岚道,想到刘睿的事,心中也是叹惋,虽说要夺去那孩子的记忆不好,但他那性子,还是不要记得的好,否则来年,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褚青萝轻轻点头,又和谢青岚嘀咕起来:“宋驰如今死了,丞相可叫人盯着赵蕴莲那娼妇?她若是和刘寻没个牵连,我手心给你煎鱼吃。”
谢青岚哼哼哈哈的笑,上回见到刘寻,那小模样明摆着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她可不认为这世上有哪个妃嫔见皇帝这个样子还敢去勾引的,但若是刘寻自己精虫上脑了,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除了自己求之不得的女人,哪个皇帝脑子这样秀逗?
见谢青岚不说话,褚青萝也是微微一叹:“也罢,原本是我多嘴一句。刘寻这事原本就做的不厚道,我猜现在洛阳侯将宋驰这笔账记在了刘寻身上,他自己恐怕还不知道。”
对于褚青萝预言帝这件事,谢青岚很有体会的,那可是比章鱼帝还准啊。“姐姐,你且看着吧,这大燕的天下,不久就要乱了。”
谢青岚心中微微一惊,但也是点头。越王想要那位置,现在洛阳侯身为世家之中举足轻重的老大,现在这笔账给记在了刘寻身上,刘寻要是能好,洛阳侯这么多年权臣就绝对当成了个棒槌!
正这样想着,又有人踏雪而来,脚步声嘎吱咯吱作响:“谢姑奶奶,郡主,公主回来了,正要两位去说话呢。”
两人虽不知道端敏要说什么,但还是起身去了。一进门,就见端敏和褚霄坐在一起,见谢青岚来,端敏笑起来,从手边取了一个盒子来:“原本我寻思着什么时候给你送来的,既然你来了,那么我也就省了一番脚程。”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里面盛着一个小小的银锁,虽是有些陈旧的样子,但看得出来做工极其精细,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起的纹路,“原是我儿时用过的,便给了你,也算是为小外孙祈福了。”将这盒子交给了谢青岚,又道,“我算了算时间,你这胎发动的时间约莫是五月,正是最热的时候。坐月子别说洗洗,见风都是不能。”又命苍云取了一个盒子来,“谢家富可敌国,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未免你找寻,我先给你备好了。澄水帛之物,浸水后挂在屋中如同冰室,又不伤身子,你且收好,可别坏了自己。”
“多谢爹娘。”谢青岚赶紧道谢,又将东西收好。虽说用钱的确能够买到这些,但澄水帛之物,谢青岚就听说过是唐代同昌公主的陪嫁,其余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褚青萝瘪着嘴:“爹娘可真真偏心眼,什么好的都给姐姐,赶明儿我也要,不然可不依了。”
褚霄道:“你姐姐身子重,自然该多看顾着,你倒是酸起来了。”又说,“青岚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未免傅渊担心,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这话下逐客令的意思可是太明显,谢青岚原本也不好拿了别人东西就走,但现在褚霄都下逐客令了,自己再留着可就是讨嫌了,当下向这两人告辞,这就转身去了。
而刚到了丞相府,却见傅渊脸色不好,谢青岚顿时心中发虚,心道是这家伙不会是想要惩自己将他一人留在府上吧?
谁知傅渊上前便将她拥入怀中:“出了大事。”
“什么事?”谢青岚见他并不像是动怒的样子,赶紧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方才圣旨懿旨同时下来了,将端敏大长公主之女淑仪郡主赐婚齐王世子。”
谢青岚顿时像是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