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同意了,那自然就出发了,他们直接驱车去了三里屯,岳舞见到这著名的酒吧一条街的五光十色,心里更是暗暗叫苦:又累又饿,我可不想喝酒啊!
可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跳下去,进了一家装饰风格十分别致的酒吧之后,他们直接占据了一角的卡座。
岳舞也学着别人点了一杯酒,却没打算喝,一直握在手里装样子,除非有人来劝酒,她才用嘴唇抿一抿。
她缩在沙发一角,尽力降低存在感,目光却情不自禁地往斜对面扫去,江淼就坐在那个位置。
她那一眼看的躲躲闪闪,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却没想到江淼根本就没发现,因为他倚在沙发一角,垂着头,一动不动,倒像是……睡着了?
岳舞很是意外,这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吓得她差点把酒给洒了,她放下酒杯之后才回过头,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宋……宋先生?”
宋泽越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又指了一下睡着的江淼,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头,岳舞明白了,他这是让她和他出去,他有话要跟她说。
他们俩一直来到酒吧门口,虽然还是免不了喧嚣,但至少空气好了许多。
宋泽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屈指弹出一支烟来,看了一眼岳舞:“介不介意?”
岳舞摇摇头,宋泽越便点了烟,声音变得有些含糊:“这样的环境,也亏那家伙能睡得着。”
岳舞自然知道他吐槽的是谁,她叹了一声:“这些天,他太累了。”
“是啊,”宋泽越点点头,吐出一口幽蓝色的烟雾,“不仅身累,心也累。”
岳舞不说话了,她知道这是要点正题了,于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宋泽越把香烟夹在手里,掸了掸烟灰:“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当说客或者做助攻的,只是觉得,关于那家伙,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岳舞看了他一眼,张嘴欲言,最后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阿淼的父亲是夏闻山,这件事你知道吧?”宋泽越问道,岳舞点头:“知道。”
宋泽越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当年呢,夏闻山和阿淼的母亲,也是一个圈内前辈,他们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结婚,不久之后就生下了他。”
岳舞一怔,这一段,她倒是没听江淼提起过。
“他母亲声名显赫,他父亲也是初露锋芒,这样一对金童玉女结合,本来也算是一段娱乐圈的佳话,只可惜好景不长。”宋泽越淡淡道,“可能是这两个人都太耀眼了,他们的爱情也像是焰火一般短暂的绚烂过后迅速熄灭,生下孩子没多久,他们俩竟然都移情别恋了。”
岳舞听到这里便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那两位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就算是江淼自己也未必了解。至于是谁先背弃了双方的誓言、后来者是为了报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也不重要了。”宋泽越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幽蓝色的烟雾徐徐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总之,他们这段短暂的婚姻以双双出轨的结局告终,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
岳舞面色一沉:“是啊,他们还有个孩子……”
“他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便从娱乐圈隐退了,而夏闻山你知道的,”宋泽越略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他又成家立室,组建了一个美满的家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大儿子。”
他说着耸耸肩:“不过江淼他自己也不在意这件事,所以暂且不提。我想说的是他小时候的事情。”
岳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宋泽越眼神晦暗:“其实夏闻山对这个大儿子也不是那么无情,在阿淼小的时候,他也曾经多次要求他的抚养权,只是他母亲不同意。这样听起来,好像他母亲还是个不错的人,是不是?”
宋泽越声音里的讽刺显而易见,岳舞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母亲……怎么了?”
“该怎么说呢,他母亲不知道是被这段失败的婚姻刺激了还是怎么着,极度追求自由,换伴侣的速度像换衣服一样,本来这也没什么,她一个单身女性,我又是外人,无权置喙。”宋泽越的面色愈发凝重,“只是她却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这样频繁带不同的男人回来过夜,她从来没想过会对孩子产生怎么样的影响。她不愿把阿淼的抚养权交给夏闻山并不是因为她多么爱她的孩子,只是纯粹想膈应对方而已。所以对于阿淼的抚育,她并不上心。”
岳舞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她完全没想到,原来江淼的母亲……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其实我怀疑,那家伙性格里的缺陷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更别提之后的那一次了……”
“之后……”岳舞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微微打颤,“之后怎么了……”
“大概是阿淼七八岁的时候吧,他惹他母亲生了气,而他母亲既不打他,也不骂他,她的惩罚手段便是把他关起来,让他自省。他们家以前的旧房子,有一个储物间,他小时候被时常被锁到里头去。”宋泽越的声音转冷,“而那一次,他母亲照旧把人锁在储物间里,之后却不知是什么缘由,竟然外出整整三天没有回来。而她外出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还被她锁着。”
岳舞骇然失色:“你是说……他被关了三天……”
宋泽越闭了闭眼,长叹一声:“对,整整三天,这还是他父亲电话没打通不放心,亲自上门来了一趟,不然的话,阿淼真的可能就真的死在那个储物间里了。”
岳舞捂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怎么会这样……”
宋泽越却是一声冷笑:“但就算没死,当时也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而且那时候谁也没发现,还有个更严重的后遗症。”
他看着岳舞:“那之后,江淼就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问题,甚至一度被认为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差点被夏闻山送到精神病院里去。”
岳舞惊呆了:“怎么可能?江淼他……他明明……”
“看起来很正常是吗?”宋泽越苦涩地笑了笑,“不只是你,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岳舞忽然想起汪明则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也隐隐看出了一点苗头。
“那他到底……”
“情感缺失症。直白一点,就是这家伙的情感淡漠到几乎没有,无悲无喜,无爱无恨,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这个病,从他少年的时候就开始治疗了,只是一直没治好。”宋泽越颇有深意地看了岳舞一眼,“你明白了吗?”
岳舞浑身一震,她想起他曾经三次说过的那句“再给我一点时间”,难道说……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他这个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除了没心没肺一点,说真的很适合混娱乐圈。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后来工作忙起来,心理医生也没有继续看了,我差点都忘了他还有这么个毛病。”宋泽越摊摊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有一天,他忽然又主动提起要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了,他突然就想治病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因为谁吧?”
岳舞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泪痕很快冻成一片薄薄的冰棱,她的嘴唇嗫嚅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泽越见状,又是一声叹:“虽然我不知道这对他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他……真的很努力了啊。”
很努力地,想要为了你,改变自己。
岳舞怔怔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细碎的雪粒落在她的眼睑、脸颊上,所到之处一片冰凉,那凉意让她的瞳孔瑟缩了一下:“那他现在……现在怎么样?”
“这个心理上的问题很难说啊,我也不是专业的。”宋泽越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病,已经开始有起色了。你应该感觉的出来吧?”
岳舞的嘴唇动了一下:“我……”
“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为,你应该看得出来吧,他想挽留你。”宋泽越笑着摇摇头,“不过那家伙看着风流倜傥,但其实根本没有谈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女孩子追回来……那些手段,真是笨拙的要死。”
岳舞却笑不出来,她想起这段时间他们多次的“偶遇”,只觉得满腹心酸,她一直单方面地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无法自拔,因而看不见他的挣扎和痛苦。
岳舞啊,原来你这样不成熟,这样自私。
“本来,感情是你们两个的私事,我作为局外人也不应该过多干涉。”宋泽越叹道,“只是,如果你是觉得他不够爱你才对他失望的话……”
“不。”岳舞说着眼泪又一次掉下来,“我才是让他失望的那个人。”
“这……”宋泽越显然搞不太清状况,看来江淼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他,岳舞也无心解释,倒是宋泽越看着她泪珠子掉个不停有些慌了:“哎呀别哭,这附近说不准就有记者埋伏着呢,别人看见这情形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她草草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又吸了吸鼻子:“那先进去吧。”
宋泽越点点头,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满脸踌躇之色:“那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