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中,玉姬公主携未婚驸马晁昀津拜见皇后。
凤座上皇后端坐其上,不怒而威,看似亲近却又让人心生怯意。金色宽袖轻扬,露出白葱玉指,“我儿免礼,看座。”
“谢母后。”玉姬与晁昀津入下座。
“昀津,皇上就玉姬一个女儿,你如今无官无职,我本是不想成全这门婚事,奈何玉姬一片真心。”皇后一手端着茶座上的茶盏,一手轻捏杯盖缓缓拨着盏内的茶叶,似还有后话要说,却未开口。
晁昀津看着皇后,犹豫片刻,起身跪拜于地,“公主厚爱,昀津定不辜负,昀津在此叩谢皇后成人之美。只是昀津无意于官场名利,只求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说毕伏在地上。
皇后闻言停了拨茶盏的手,俯视着伏在地上的晁昀津,半响未回话。玉姬在一旁盯着她捉摸不透的母亲也不出声,任由晁昀津在地上跪着。
“罢了,那是你们日后的家事,我就不操心了,起来吧。”皇后搁下茶盏,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是生气还是真不想管。
“谢皇后。”
此时门口一道身影投进,一名宦官进来站在门口,“皇后,顺亲王王妃求见。”
玉姬晁昀津闻言起身,“母后,那儿臣等先告退。”
皇后抬手挥挥,“一家人。”冲着门口宦官轻抬下颚,“请王妃进来。”
不一会儿,汪锦儿便携着两名侍女进来了,她挥手示意,让两名侍女留在了门外,独自进门拜叩,“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安康。见过公主。”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何必拘礼,来人,赐座。”说话间皇后脸上已是笑意吟吟。
晁昀津起身朝汪锦儿一拜,“见过顺王妃。”
汪锦儿一笑,“驸马爷多礼了,母后方才都说都是自家人了,何必拘礼。”说着冲皇后正色道,“母后,儿臣今日来,除了问候母后,还有一事求母后。”
“何事?”
汪锦儿看了看玉姬与晁昀津,两人无离席之意,似乎皇后也没有让两人避开之意。“母后,王爷与儿臣成亲已有半年,儿臣无能,至今还未有身子,按理说王爷可纳妾室,昨日回京带了一名女子入府,怎知王爷面薄,不好意思来与母后说,只说让儿臣好生安顿。”
玉姬闻言露出鄙夷之色,晁昀津余光撇到玉姬脸色,微微蹙眉,不曾说话。
皇后脸上笑意未退,“难得你这般的大度,这凛儿也是,这等事也不与你先知会一声。此女子乃何人?”三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轩辕凛什么为人她岂能不知,他不是个儿女情长好色之人,只怕这女子不简单吧。
“回母后,此女子乃卞城裴默裴将军之女,裴芸兮。王爷说,裴小姐年纪尚小,父亲兄长此刻都在前线为国奋战,待将军凯旋归来再议此事。”
裴芸兮,在座人听到名字都反应甚大,只是心中思索什么便不得而知。
汪锦儿见皇后不回话,似若有所思,心中不免惶恐,莫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亦或是说错了什么?自己作为正室,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掩饰自己妒恨之情,以礼待人,不应该出了什么差池的。
“既然凛儿有自己的想法,听他的便是。”
“是。”汪锦儿私下缓了口气。
“但是......”
汪锦儿刚缓口气,又听皇后这句但是,顿时心都提了起来,竖耳恭听。
“若有旁人问起,你只说她是你母亲在卞城的外戚,王爷又不纳妾室,你在府中无人相伴,深感寂寥。”
不愧是皇后亲生儿子,连说辞都大径相同。汪锦儿心中一冷笑,亦不问缘由,她岂敢质疑皇后啊,“儿臣谨记在心。”
“本宫乏了,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说着起身,身边一近侍赶忙上前扶着她,往寝宫方向去。
“儿臣告退。”
三人宫门拜别,眼见汪锦儿消失在宫阙甬道尽头,玉姬与晁昀津同上轿子。
“方才说道裴芸兮,你为何脸色大变?”玉姬执着晁昀津的手,十指相扣,语气轻缓,却满是质问之意。
“公主真是细微之人,裴小姐在卞城时乃是昀津的的学生,为人善良又单纯,此次入京,昀津是有些担心。”晁昀津直视着玉姬的眼睛,他确实担忧裴芸兮的安危,“公主莫要多心,昀津是晁家唯一的血脉,自幼无兄弟姐妹,待裴小姐如自己的妹妹一般。”
“哈哈哈,本宫就这么善妒吗”玉姬大笑道,与晁昀津对视,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说担心她的安危,她何来的危险?”
晁昀津直视着公主明亮的眼眸,似乎能一眼望到底,“公主虽身在后宫,却也知道这朝堂之事吧,裴家军是前朝遗臣,受尽了各路官员的白眼与唾弃,甚至于有些官员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如果是有异心的人,趁着裴家军出征在外,谋害家眷,且不说裴家人怎么想,这天下人都会说皇上不仁不义,民心尽失。此时裴小姐孤身在京,虽说皇后睿智,让王妃隐瞒其身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到裴家,此刻不适宜时的想起来裴季禹,心中有些不快。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玉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中情绪有些复杂,似钦佩似担忧,“可是裴将军征战沙场几十年,岂能没到其中的道理,定是给家眷留了后路的。”
“只怕是裴将军也有心无力吧,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二弟是聪明人,既然带裴小姐入京了肯定是有万全之策了。”玉姬不以为然望向晁昀津,见他依旧微蹙眉头,转念一想,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朱唇轻扬,笑的狡黠又不失妩媚,“此刻二弟应该已经下朝回府了吧。”
“快到巳时了。”晁昀津不知玉姬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是掀开帘子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天气阴沉,似有风雨要来。
“掉头,出宫去顺亲王府。”
“是,公主殿下。”外面侍女朗声应道,随即命轿夫掉头。
此刻轩辕凛前脚刚入府,后脚管家即来通报,公主与晁驸马来了。
汪锦儿脸上神色微微一震,不敢多言,整理衣裳随轩辕凛出门相迎。
一行人相互行礼拜叩,进了会客大厅。侍女们鱼贯而入,碰上茶水点心摆好纷纷退出。
“皇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姐弟三人虽相交甚好,但是他这姐姐,平时里贪玩好乐,没事绝对不会上门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不能来看看我弟弟吗?”玉姬知道他是玩笑话也不怒。
“不敢不敢,皇姐为长,想来便来就是。只是皇姐素来好热闹,爱跟三弟一起,我府上今日一无喜事二无宴席......”轩辕凛说毕环视屋里这几人,难道还有什么大事是他不知道的。
“今日我同夫君同去拜见母后,正巧王妃也去拜见母后,王妃说二弟带了个女子回来,想纳妾又脸皮薄不好意思跟母亲说,还真是巧,这个女子是夫君在卞城时的学生,所以,我给你的妾室送先生来了。”玉姬莞尔一笑,脸上有些许戏谑之色。
晁昀津却是眉头一跳,悄悄望向玉姬,见她对自己一笑,稍一想,会心一笑。想来公主是明白自己的忧虑之处了,只是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出。
轩辕凛瞥了汪锦儿一眼,“有劳皇姐费心了,皇姐与晁驸马大婚在即,事务繁多,我岂敢再劳烦啊,我命人再请先生便是了。裴小姐年幼,心思又单纯,裴家在卞城又无其他亲近家眷,我怕是有多事之人去惹是生非。奈何王妃多心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汪锦儿一眼。
汪锦儿被轩辕凛盯的寒毛直立,瞬间低下了头,心口砰砰作响。
“你也别责怪王妃了,王妃也是为皇家子嗣着想,这都半年了,你们府上还没喜事......”
“皇姐,这是弟弟的家事,你就别费心了。至于先生嘛,我会安排的。”
“王爷,容昀津说两句,公主与昀津虽大婚在即,但事事有礼部安排,昀津又无官职在身,倒也不忙,且昀津视裴小姐为亲人,又是卞城同乡,裴小姐在京无亲无友,有昀津作伴也不会太思念故乡和亲人,裴小姐之前学业也一直是昀津在授,若换了先生,怕她一时接受不了。”
轩辕凛未接话,若有所思。
“你就应了吧,还怕夫君把裴小姐吃了不成?”
“皇姐哪里话啊,那弟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劳烦晁驸马。”
“不敢当不敢当。”
奢华富贵的屋子里香气萦绕,屋子中央盛着冰块的木盆渗出丝丝水渍,在地上蔓延成一幅抽象图案。汪锦儿坐在软榻上,神色不悦。那个裴芸兮,真是厉害啊,公主和驸马都来为她撑腰了。公主真不是省油的灯啊,自己前脚刚进门她后脚就进来告状了。这一来,王爷更该冷落自己了。
“王爷到。”
正想着,苑外侍卫通报声传了进来。汪锦儿忙收起情绪起身迎接。
“你们都下去吧。”轩辕凛支开身边所有奴仆,径直坐到了榻上,“行了起来吧别跪着了,过来坐吧。”他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汪锦儿低着头坐在轩辕凛身边,不知道王爷接下来要干什么,正想着,手被握住,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
“你父亲是当朝丞相,能做到丞相之位,绝非等闲之辈,睿智也好,隐忍也罢,你身为他的女儿,难道就一点点都没学会?父皇年事已高,胡人一族又频频侵扰,现在岂是儿女情长贪图享乐之时?你的那些妇人心思就好好收收吧,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汪锦儿抽出手,伏拜在地,“臣妾目光短浅,让王爷担忧了,请王爷责罚。”
“凡事多跟你父亲学习。”说罢甩手而去。
汪锦儿还伏在地上,心里一阵委屈。
身后又响起脚步声,“王妃,王爷说今夜宿在霄华苑,请王妃早做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