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京城全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街上挤满了人,今日是公主大婚之日,听闻驸马是无官无职无背景的外地人,大多数人都想来一睹这驸马的风采。道两旁全是维护秩序的士兵,他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头,生怕一个不留神有人冲出去破坏了大喜日子的好事。
丝竹管弦靡靡之音越来越近,远处的围观百姓人声沸腾起来,惹得看不到的百姓干着急,都伸长了脑袋想要一探究竟。
“来了来了!快看!”
“长得真好看!”
“可不是嘛,真是有福气......”
晁昀津身骑高头大马,一身大红色喜服,更衬的面容俊朗,神采奕奕。身后是八抬轩车,轩车四面全是红色玛瑙穿成的帘子,帘子里面又是一层红色真丝纱幔,无比奢华,天边的晚霞相比之下都黯然失色。轿子后面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足足有上百人,场面极其壮观。
从公主府到皇城东门总共六里地,迎亲队伍停在东城门外,只晁昀津与轩车及礼部一些重要人等入宫接公主。一行人穿过重重宫门,行至祈年殿。大萧国的皇子公主凡娶嫁皆由祈年殿而出,除了在宫外有自己府邸的皇子。
祈年殿外百官皆着喜服,文官再右,武官在左。
“新驸马入殿~”内监绵长的声音在殿上显得格外清亮。
晁昀津一行人步入殿内,殿内萧帝与皇后高高在上,二人皆是红袍加身,皇后一身金丝凤裳更是雍容华贵。玉姬一身红色喜服,头戴凤冠,耳赘红珠,一柄薄如蝉翼的团扇举在面前,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新驸马跪拜~”
晁昀津神情肃穆,对萧帝和皇后行大礼,三拜九叩。
礼毕,玉姬举足缓缓走向自己的父皇母后,民间百姓的规矩,新妇子出嫁前要听父母之言,皇室自是没有这些家常之言了。玉姬在萧帝皇后面前跪下拜三拜,算是临别父母了。跪拜之后由侍女引着从东阶而下,行至晁昀津右边站着,共同面向殿上父母。
内监取出红色御书来宣读。
“晁氏一族,忠孝仁义,为我朝鞠躬尽瘁,有儿孙晁昀津,饱腹诗书,深明大义,朕有玉姬,秀外慧中,温婉贤淑,二人情投意合,今日结成百年之好,愿二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吾儿大婚,赐侍女家丁等一百二十人,黄金万两,珠宝两箱,玉器两箱,绢帛一百六十匹,餐具五十套,骏马五十匹,牛羊各一百头~”
“儿臣拜别父皇母后。”二人最后一拜礼。
萧帝与皇后送二人至殿外。文武百官齐声高贺:“贺喜皇上!贺喜皇后!”
送亲的队伍又多了几百人,浩浩荡荡,足足有三四里地长。
公主府的主事早早的候在了门口,门口人头攒动,都等着撒喜糖时能抢到一些,沾沾公主的喜气。红红的毡毛毯从府门口一路铺到了府中宴会厅,来贺喜的宾客早已在各自席位等候。
此时的裴芸兮还在陪轩辕冽参观新建的公主府,“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吉时错过了先生的婚宴。”
“不急,天色还早呢,皇姐的府邸就是豪气,父皇这得花了多少银子啊。”
奏乐声绵绵不绝绕梁而上,新妇子已在簇拥之下走过长长的红毯进了门,宴会厅的婚桌早已摆好,瓜果点心酒水,铺了满满一桌,晁昀津与玉姬在桌两边的蒲团上对立而坐。宾客们都停了手中的活计,观看二位新人的婚礼。
“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自今礼毕,别懵懂儿郎,营家室安康。荣光共度,患难同尝。愿关雎之声长颂,悠悠箫声龙凤呈祥。比翼鸟,连理枝,夫妻蕙,并蒂莲。夫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礼官高声亢读,如歌如乐。
晁昀津起身拜谢礼官,礼官回礼。
“新人行沃盥礼。”
二人的近亲为对方新人端上铜盆,玉姬放下团扇,头微微斜侧,看了对坐的晁昀津一眼,二人似心有灵犀,目光相触,都不由的红着脸低下了头,规规矩矩的洗了手。
“新人行同牢礼。”
亲属上前在对方面前的盘子里为新人捡了肉菜由新人食之。
“新人行合卺礼。”
二人将卺中酒水各喝一半再由经旁人交换,饮毕卺中对方剩下的酒水。
“新人行拜堂礼。”
“拜天地,拜——兴——”
“拜尊长,拜——兴——”
“夫妻对拜,拜——兴——”
“拜宾客,拜——兴——”
“拜堂礼毕,尊长入席。”
一时间府里又热闹了起来,贺喜声祝酒声不绝于耳。
人群之中的裴芸兮喜笑颜开,先生大婚,她由衷的高兴。心里不禁联想到了日后自己成婚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裴季禹会是什么样,意气风发,笑的嘴都闭不上了吧。这样的美好未来,什么时候能实现。裴芸兮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他离家已有四个月了。据说胡北地区常年有风沙,天气不定,时而烈日灼人,时而风雪交加。眼前闪过多个裴季禹的脸,面容憔悴的,大汗淋漓的,亦或是交战之后血污遍布疲惫不堪的脸。
“裴小姐,王妃正找你呢。”
耳边低沉的声音吓的她不禁一惊,她回过头,身边的轩辕冽不知哪儿去了,只有一群不认识的人和一个貌似眼熟的侍女。“王妃找我?”
“说是落了东西在王府,请裴小姐回去取一趟,清韵姐姐这会脱不开身。”小丫头低着头悄声的说道。
裴芸兮犹豫了会,想了想顺亲王出门前交待的话,四下望了望,根本没有轩辕冽的身影。不过既是王妃的人,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吧,而且让她亲自跑一趟,应该是重要的东西。“走吧,你一会遣人告诉三皇子殿下,就说王妃让我回王妃取点东西,让他不必着急。”
“是,裴小姐请到后门,有车夫在门口候着,奴婢这就去找三皇子殿下。”侍女朝她一福礼便快速隐入了人群中。
夜色渐浓,公主府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裴芸兮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走远,喧闹嘈杂也随之远去,渐渐湮灭。寂静的夜中只有马车轱辘轰鸣的声音,甚至连马夫的声音都不可闻。路途越来越越颠簸,裴芸兮不免生疑,公主府距王府不过十里地,照这马车的速度一刻钟便可到,且中间没有坎坷之地,怎么会如此颠簸。正如是想着,车外的马却嘶鸣一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马车一下加速冲了出去,裴芸兮只觉自己被后一甩,猝不及防撞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裴芸兮高声问道,忙至门前掀开帘子一看,哪里还有马夫,微弱的马灯只能照出一小片光亮。来不及细想缘故,裴芸兮跃至马车前,夜色中慌乱的拽着了缰绳,伸手一扯,身子却往后一跌,缰绳是断了的!颠簸中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些许粼光,仔细一看,是护城河!裴芸兮惊了一身冷汗,都忘了该作何反应了,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从三尺高的岸边冲进了河里。“啊!”
马在清凉的河水里反应更是激烈,不停地挣扎,带着马车在水里晃动的厉害,河水一下从四面八方涌进马车里,灌的裴芸兮手忙脚乱一连呛进了好几口水,顿时只觉得口鼻间如有万千尖刺一般,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生着一口气凭借着感觉在马车里游动,想要游出马车,奈何马儿越慌乱越挣扎,越挣扎越往水底下沉去,晃的裴芸兮完全找不到出口,只觉胸口有股气要冲出来,憋的眼冒金星,可越是这样越寻不到马车的门在哪里,裴芸兮只觉得自己胸口那团气快要爆裂了,手脚渐渐无力。
“咕噜咕噜......”由她嘴边溢出几串气泡,她终是憋不住了岔了气,河水一下从鼻腔涌进嘴里,冲的她不由的张开了嘴想要喘气,招至河水直接灌入喉间。裴芸兮只觉得自己渐渐在下沉,身体碰到碰到了硬物,只是不知是马车的哪块门墙,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东西落水之声,她想要仔细辨听,却无能为力了。
婚宴上的轩辕冽此刻正在着急寻找裴芸兮的身影,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却没看见,到底去哪儿了,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被人掳走了,他只不过被人敬酒离开一会而已。轩辕冽满头大汗,一想到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心里就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热闹喧嚣的现场显得他更加无助。
“二哥,人不见了!”轩辕冽也不管在场宾客众多,将众人围绕着的轩辕凛拉到了稍僻静的地方。
轩辕凛眸子一动,一股寒气渐渐涌上,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着青白色,“什么时候不见的?”
“刚才,我被人拉去敬了一轮酒。”
“你再去府上仔细找找,我去找皇姐。”轩辕凛甩下手中的酒杯快步离开。通明灯火的映射下,孤独的酒杯被遗弃在草丛里,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