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飞让凌梓玥暗中调查南河下边各县的贪腐情况，凌梓玥是非常上心的。
眼看着离年底越来越近，凌梓玥就以调研为名，下去走了几个市县。
明北县位于南云市北部，这是一个国家级平困县，全县两百三十万人口，有近一半的人还处在国家设定的扶贫线之下。南河省政府每年都会投入不少钱改善贫困情况，可是多年来始终收效甚微。
进入县城后，凌梓玥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她发现高楼林立，路上车流涌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国家级的贫困县。
到了县委县政府后，院中两座大楼瞬间吸引了凌梓玥的眼球，因为凌梓玥一下子就看出了这是模仿美国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子楼所建造的，只是没有世贸双子楼那么搞，目测高的在七层左右，低的四五层的样子。两座大楼一看就是新盖不久的。
院子里十分宽大，有花坛、绿树、假山、喷泉……虽然已经进入了冬季，树叶已落，花草皆凋，但凌梓玥却能想象出春夏时节，被花草树木所环抱的明北县委县政府的样子。
从政十几年，凌梓玥也去过一些县委县政府，可是像明北县这般富丽堂皇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感觉甚至比一些市委市政府都气派。
凌梓玥来之前打了招呼，所以明北县四大班子的一把手，以及县委常委们全部出现在了大门口进行迎接。
“你好凌书记，欢迎你来到明北县调研。”明北县委书记秦三泰双手握住凌梓玥的手，笑着打了招呼后，马上又握住了陪同凌梓玥来调研的南云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武风帆的手：“欢迎武书记。”
随后，秦三泰依次向凌梓玥介绍其他领导。在介绍到常务副县长邹长友时，凌梓玥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
“凌书记你好。”邹长友伸出双手笑着说道。
“你好。”凌梓玥微微一笑，同邹长友握了下手。
由于事先就知道凌梓玥和武风帆过来的时间，所以秦三泰便早就跟县招待所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准备两桌最高规格的饭菜。
介绍完所有人，秦三泰就带着一众人去了县招待所就餐。
凌梓玥坐主位，身旁是秦三泰和武风帆。席间，秦三泰一直在给凌梓玥介绍明北县的情况。而一边的武风帆则由县长黄宏经陪聊。
这顿饭进行到下半场的时候，武风帆起身去了卫生间。走得时候冲秦三泰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秦三泰便也以方便为由离开了包间。
看到秦三泰出去了，坐在另一桌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胡一虎马上起身跟了出去。
来到卫生间门口，秦三泰一脸严肃，小时说道：“看住门，谁也不让进来。”
胡一虎点了下头：“你放心吧，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秦三泰进了卫生间，看到武风帆正站在窗户前抽烟，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武书记，有什么吩咐？”秦三泰与在外面判若两人，笑呵呵地看着武风帆，讨好的味道非常浓烈。
“都交代好了吗？”武风帆弹了弹烟灰，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放心，昨天我特意开了常委会，叫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还特意派了人监视每个县里的主要领导。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你最清楚你这个县委书记是怎么连任的。不要出任何事情，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
吃过午饭，稍作消息，凌梓玥就在武风帆、秦三泰和明北县纪委书记的陪同下，去了下面的乡镇进入深入调研。
一下午走了两个乡镇，回到明北县时天已经都黑了。
晚饭和住宿，秦三泰全都安排在了县招待所。
吃过晚饭，凌梓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凌梓玥的房间是一个套间。虽然从外面看，明北县的招待所看上去很一般，甚至有些老旧。但那只是表明现象，里面可是别有洞天，因为招待所的内部完全是按照四星级酒店的标准来装修的。所以给凌梓玥安排的套间怎么样，想想就知道了。
洗了个澡，凌梓玥就把电视打开了，然后给远在美国的凌飞打了个电话。娘俩一周至少通一次电话，每次聊天都不会少于一个小时。
打完电话，凌梓玥看了眼时间，九点零五分。她平常一般都是十点钟上床睡觉，可今天由于跑了一天，有点累，她就想早一点休息。
刚要关灯，就听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凌梓玥来到门前向外一看，是一个身穿保洁服装的男人，一只耳朵上挂着一个口罩，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
“有什么事吗？”凌梓玥问道。
外面的人左右看了看，显得非常谨慎，他拿下帽子小声说道：“凌书记，是我。”
凌梓玥仔细再一看，才认出是明北县常务副县长邹长友。
“怎么是你？”凌梓玥开门问道。
邹长友面露急色：“我能进屋说话吗？”
凌梓玥身子一让，邹长友便进了屋。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邹长友抱歉道。
凌梓玥关上门，示意邹长友坐：“你怎么这身打扮。”
邹长友无奈道：“没办法，秦三泰看得太紧，招待所的门口都是他的人，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来跟你反应情况，我要是不穿这一身，根本进不来。”
这是凌梓玥第二次见到邹长友，上一次是在她的办公室，邹长友向她反应秦三泰的贪腐情况。由于反应情况的人很多，所以凌梓玥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是之前在刚到明北县委县政府的大门口，在见到邹长友时，凌梓玥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也是她当时为什么会愣了一下的原因。
凌梓玥要给邹长友倒水，邹长友见了忙说：“凌书记您别麻烦了，我就说过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凌梓玥还是给邹长友倒了一杯水，坐下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别看您到南河的时间不长，可是就凭您能面见我，听我说了那么多，我就可以断定您是一个好官。上次说过的话我就不重复了，这次过来见您，主要是想跟您说关于秦三泰连任的问题。”
“他连任有什么问题吗？”
“您应该知道，经济比较不错的县区一二把手都是省管干部，所以他们的使用、任命权都在省委组织部。明北县经济落后，所以一二把手都是市管干部。按理说秦三泰想连任，必须得由市里拍板决定，可他的连任据我所知并不是市里决定的，而是省里决定的。”
凌梓玥听了颇为惊讶。她没有吱声，而是等着邹长友接着往下说。
邹长友接着说道：“在咱们南河，有一个不是领导，但她的话却比很多领导都好使人，大家都叫她邢姐，您听说过吗？”
邢姐？凌梓玥摇了摇头，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邢姐大名叫邢丽芳，她是省委费光荣书记的爱人。”
凌梓玥心神一震，这么说买官卖官一事与费光荣有关？难道说省里的那个大人物就是费光荣？
虽然心里波涛翻滚，可凌梓玥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毕竟在官场历练了十几年了，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你接着说。”凌梓玥说道。
“市里的冯书记并不希望秦三泰继续担任明北的一把手，想把他安排到别的地方，据说是一个闲职，明北的一把手已经有了新的人选。可就在秦三泰任职即将到期之时，他与邢丽芳见了一面，之后秦三泰就顺利的连任了。”邹长友说的有些口干，就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啊，必须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秦三泰是否通过邢丽芳向费书记行贿我不得而知，但我有录音。”邹长友从兜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放在了茶几上：“在县里，县委办公室主任胡一虎是秦三泰的忠诚拥趸，所以胡一虎知道秦三泰不少秘密。我跟胡一虎多少沾一点亲戚，平时在县里相处的也不错，在一次吃饭当中，他酒喝得有点多，就跟我说了刚刚我说的那些话，我就偷偷录了下来。一共有一个多小时，您有时间可以从头到尾仔细听听，胡一虎说了不少关于秦三泰的内幕。”
凌梓玥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录音笔，并没有伸手去拿。
邹长友又说道：“这个录音笔没有当天我和胡一虎的全部对话录下来，因为后来没电了。胡一虎还说了这么一段话。邢丽芳跟秦三泰说费书记到明年两/会过后任期就到了，到时就没权了，要想找费书记办事，必须得抓紧。邢丽芳还说，如果秦三泰认识其他县想要连任，或者相当一二把手的人，可以介绍给她认识，越快越好。”
邹长友走后，凌梓玥躺在床上看着录音笔，睡意全无。
以凌梓玥十几年的从政经验来看，邹长友在背后检举揭发秦三泰，并不意味邹长友就一定是个好人好官，他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秦三泰的损害，或者说分赃不均，在县里没法跟秦三泰对着干，在市里又没有背景靠山帮他去整秦三泰，所以才直接告到了省里。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邹长友反应的，关于秦三泰的问题应该都是真实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县委县政府却盖起了富丽堂皇的双子大楼，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不过省里有那么多领导，纪委也不止她一个，为什么邹长友偏偏要跟她说呢？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包括跟她说邢丽芳和费光荣的事情。还别说事情真假难辨，就算是真的，她一个省纪委副书记，能拿省委书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