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于1995
云苏阡陌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费了老大的劲才睁开眼睛,然后,大脑出现了数秒钟的空白。
数秒钟后……
这里是哪里?
我好象昏倒了,应该是在灵堂上吧?难道是被人送回床上了?三更半夜的,谁这么好心?……不对,这里好象不是自己家……不对,不对,我好象……应该……已经……大慨……死了才对吧?……
与那些传说中的重生者不太一样,阡陌对于自己的死而复生,是有所感知的。
他记起自己在灵堂上突发心肌梗塞,本来是要交待掉的,不想昏迷了一阵意识回归,不是十分清醒,是那种有少部分意识存在的似醒非醒似梦非梦。他感觉自己飘浮在半空,四周有光感,可惜他极度疲惫,完全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飘了多久,其间,深眠的诱惑是如此强烈,好几度他都差一点陷入到沉睡的沼泽,每一次都是对父亲的那点牵挂让他挺了过来──母亲的去世让父亲深受打击,至今还躺在医院里面,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然后,迷迷糊糊间听得有人叹息:“你既如此不甘心,那就回去吧,过往的恩怨,就此了结……”
此后,无论他如何努力,还是陷入到完全彻底的昏迷状态,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到了这个地方。
回忆起这一切,云苏阡陌不太确定那些记忆只是幻觉还是他的濒死体验,但是无论如何,既然活了过来,他就不能再躺在床上,母亲的后事还没有办,父亲还躺在医院里面,他必须振作起来,照顾好父亲,也让母亲走的安心。
鼓足劲,顶着脑子里一股股的跳痛从床上撑起小半个身子,然后,也不知这个动作牵扯到了哪股神经,屁股上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传过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痛的云苏阡陌呲牙裂嘴,“哎哟”一声,重新倒回床上。
云大少爷百思不得其解,脑袋痛也就算了,为啥……菊花也会那么痛?那种痛感……那种痛感……很陌生,好象……好象……,难道是有人趁他昏迷,把他给XXOO了?……那个算什么,强X,还是迷X?那个可是犯法的事情啊,想他云苏阡陌虽然对自己这张脸还有点信心,但是,也没自恋到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会让人冒着身败名裂吃狱饭的风险强X他的地步吧?……
云苏阡陌痛苦地抱住脑袋,想要用脖子上这颗欲裂的大家伙思考问题,昏沉得厉害,太困难了……不行,无论如何必须先起床,医院里的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再犯错误。
又一次,阡陌忍着疼痛强撑起身体半坐到床上,正要移动双腿,大床的另一半突然出现一阵响动,紧跟着,一个咕哝不清的声音传过来:“妈,别吵,还早呢,让我再睡一会儿……”
云苏阡陌万般惊悚地扭过头,然后,“哎哟”一声,又一次栽倒床上。
过了好一阵,云苏阡陌终于迟疑着侧过身,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尺之外的那个脑袋──这人是谁?这么年轻,该不会还没成年吧?难道他喝醉酒把个未成年人弄上了床,结果还让人给办了?……不对,他明明是心脏病发作昏倒在灵堂上的,难道……他的部分记忆丢失了?灵堂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他,失忆了?……也不对,这小孩儿看着有点眼熟,象谁呢?咦,很象孟禾那个傻小子呢,God,该不会是他糊里糊涂地把孟禾的儿子给上了吗?不对,是被孟禾的儿子给上了……哎哟,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孟禾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我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哟!
……
最终,云苏阡陌放弃了非常不切合实际的想用脑子弄清楚原曲的打算,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站到了地上,嫌弃地看了眼满地的脏衣,就那么□□咬着牙捱进了洗手间,再然后,注视着镜子里面的少年,阡陌同学又一次惊悚了……
若干分钟过后,云苏阡陌抱着头坐在洗手间的地上,试图用他非常不合作的脑袋思考清楚这一切──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吧?……难怪他刚才一直有种违和感,他竟然变年轻了,而那个人竟然就是孟禾本人;而且而且,穿越重生这么囧的事情,真的存在啊!
拜他的几任小男友所赐,云大少爷也读过几页网络小说,对穿越重生略知一二。与所有人一样,他以为那纯粹就一扯淡,就算穿越可以勉强用“平行空间”的假设解释,时间是单向行驶的,怎么可能倒流?……不过现在,他完全没有时间去感叹网络作者的强大想信力,他必须马上收拾好这个烂摊子──真的是个烂摊子啊,一切,都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彭浩的生日,这里,应该是彭浩的家,这个房间,应该是彭浩父母的卧室……更加糟糕的是,再过一会儿,等天一亮,彭浩就该闯进来了──感谢上天,他“醒”的非常及时!
彭浩是阡陌的高中同学,也是所有问题的始作俑者──云苏阡陌发现自己的性向异常,就是始于十七岁那年看到彭浩在校运会上耍帅。
彭浩人长的靓,又是富二代,好些女孩子悄悄在背后叫他“王子”,在小小的白水镇上也是一号人物。高二秋天的校运会,彭浩参加的项目是跳远,人高腿长,是当然的第一名,看他象个专业运动员一样来一个三级跳,站起身拍掉泥沙,然后对着围观群众潇洒挥手……哇,刹那间掳获芳心无数,其中就包括云苏阡陌这颗玻璃心。
此后,阡陌陷入了无望的暗恋,那是一种无处宣泄无法示人的恋情,苦不堪言。换了其他男孩子,在十七岁的年纪暗恋上一个同性,估计不发疯也得崩溃,至少成绩会直线下降。云苏阡陌不一样,他用三个月时间收集到了一切可以收集到的资料,囫囵吞枣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世界上有种人叫作“同性恋”,而他,正好就是其中一员。然后,便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把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学习当中──同性恋的日子不好过,他必须比同龄人更加优秀,只有如此,才有机会赢得所爱之人……这就是当年的云苏阡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得出来的结论。
读书之外,阡陌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彭浩,处心积虑地打入进他的交友圈、成为彭家座上客……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然后,就在这个初夏的夜晚,一场生日宴会,一切都改变了。
“变得更加优秀就可以梦想成真?……当年的自己,真是年轻啊。”
云苏阡陌苦笑,彭浩,初恋,生日宴会,还有那个受辱的小男孩……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啊,没想到竟然变成了字面上的“昨天”,幸好这一次,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接下去,云苏阡陌以令人敬畏的意志力踏进浴缸为自己清洗,一边清洗一边咬牙切齿地问候起孟禾的祖宗八代,奶奶的,又流血了,这种技术,上刑也不过如此了……十分钟过后,取了浴巾擦干身体,把浴巾围到腰间,正要回房间穿衣服,就听浴室门“咚”的一声给人推开,孟禾顶着一颗鸡窝头一摇三晃地走进来,看了眼阡陌,旁若无人地掏出小鸟撒尿。
云苏阡陌盯着那只嫩鸟直纳闷:这人连内裤都没脱,他是怎么上自己的?……操,自古酒精就是害人精,何况还是加了料的酒精。
这边孟禾泄完包袱,脑子貌似清醒了几分,看向云苏阡陌非常的不解。
“陌陌,我们为啥在这里啊?……咦,这里是哪里?”
云苏阡陌漠然地看他一眼,不着一词,走出浴室,穿衣穿鞋。孟禾跟他屁股后边出来,站旁边瞪着一双狐疑的眼睛,全程围观。
看这人上了自己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样子,云苏阡陌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禾子,你昨晚上喝多了,把房间弄得这么乱,这个是彭浩爸妈的房间,你动手收拾一下……嗯,不只床上,还有地上,都要收拾干净……对了,记得跟彭浩说一声,我的脚给玻璃花了,先回家上药去了。”
孟禾木木呆呆地“哦”了一声,目送他走向房门,云苏拉开门,又实在不放心,回过头。
“今年是哪一年?”
“95啊……陌陌,你……”
“没事儿,我就是考考你,看你酒醒没有。”
云苏阡陌淡定关门。
走出彭家,天刚蒙蒙亮,街上除了几个正在打扫的环卫工人,看不到一个人影。
长吸一口气,略带凉意的空气直达心底,目光扫向四周,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街景,云苏阡陌只觉得恍若隔世,所幸他脑袋胀痛屁股裂痛,所有这些痛感都在提醒着他一件事──他,云苏阡陌,不是正在做梦,他重生了,真的重生了!
太好了,他重生了,重生于1995年,母亲还在世,健康且快乐……而他自己,刚刚十八岁。
1995年7月,云苏阡陌十八岁,再过两天就是高考,彭浩过生日,为了讨好暗恋对象,也是为了放松大考前过于紧张的神经,他参加了彭浩的生日宴……结果那次聚会,成为他一生的转折点。
于十八岁的阡陌来说,那是一场恶梦,而于三十四岁的阡陌来说,那只是一个失落在了青葱岁月里的黑色日子──无论如何,他重生了,一切,都不再一样,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带着无以言说的喜悦,云苏阡陌缓步走过十六年前的街道。十六年后,这里已经是彤城的边缘,正好就在三环外面,而在十六年前的今天,这里还是白水镇,一个距彤城十六里地的湖边小镇。
初夏的清晨,自湖上而来的淡淡雾气若有似无地飘浮于空中,阡陌走到镇口,定住身形,向着镇外张望。
镇外的雾气更浓,一个个农家小院安安静静地伫立于田陇之间,沉沦于白雾的温柔臂弯──阡陌的家,就在那里!
云苏阡陌的家庭比较特殊,他妈妈出生在白水镇上,拿的是城镇户口,却愣是顶住了所有压力,嫁给了他爸爸,她的青梅竹马,一个农民。他爸爸当了多年的民办教师,直到两年前才转为公办,换言之,他们家当年有资格从村上审批到宅基地,所以才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门小院。
看到自家小院的轮廓逐渐清晰,喜悦之中慢慢渗入进一种近乡情怯的畏惧感:他的重生,会不会打乱了历史?那个地方,会不会不再是他的家?他的家里,会不会已经出现了变故?……
脑子里正自乱七八糟,却听一阵隐隐的哭声传将过来,云苏阡陌迟疑着看向路边小沟,顺着声音找过去,却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
他们这块儿就在白水湖边,多水,公路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一米宽的排水沟,这个时候雨季还未来临,沟里积水不多,只沟边长满了野草,男孩大半个身子陷在野草丛中,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灰蒙蒙的天光里面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看到这个男孩子,云苏阡陌生出种非常微妙的心理,虽然男孩子双眼紧闭脑袋低垂,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十六年了,想不到自己还记得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小孩儿。
男孩子应该是睡着了,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地啜泣几声,比猫叫声大不了多少,被他的脚步声惊扰到后强自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影后本能地把□□的身体蜷缩得更紧。
云苏阡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想要去拉男孩子,不想脑子里一阵抽痛,身体一下子坐到地上。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车铃声。
“陌陌陌陌你怎么了?陌陌陌陌你没事吧?……”
云苏阡陌终于暴走,这家伙当真是阴魂不散,他怎么又来了?!
“馍馍馍馍,姓孟的你饿死鬼投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