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笙歌漫漫,舞袖凄凄,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萧逸寒身着乌金龙袍,头顶冠冕,厉眼精明,乌色胡须因丝丝笑意有着明显弧度。皇后苏氏亦是端着得体之颜,珠翠辉煌间只显端庄摒了俗气,玄色凤袍尽显国母之仪。仅此下座便是夏贵妃,桃红宫装衬着媚眼如丝,华胜步摇点缀间,不同于皇后端庄的明艳丝丝流泻。嫔妃贵妇按着位份依次落坐,一众公主贵们被金色纱幔隔着,对着那方男席却是不约而同地生着兴趣。
“馨姐姐你方才可曾见玉珩公子之风采。”一边一身着秋香色齐胸襦裙梳着双环髻的少女带着明媚微笑问道。
“虽是瞥见一眼,却也未睹尽风采。”瑾馨微笑道,打量着面前少女的妆容,此女正值二七年华,明眸皓齿,单是那双乌亮美眸便是为这俏颜更添几分活泼之意,髻上碧色簪花绘出俏丽活泼之感。安氏一族何尝不是看重这一名气远不如苏氏,谢氏与自己的唯一嫡女。
“若是真能如己所愿玉珩公子有何以名扬天下。”一旁一稍显年长的少女浅浅开口,看向瑾馨与安陵诺。
此女一袭丁香色襦裙,粉色丝帛搭于臂膊上,朝云髻上只一支芙蓉金蝶步摇,几丝金制流苏垂着几只灵巧金黄小蝶,因着取酒盏的动作发出丁零清脆之音,既是华贵又是并着少女灵巧,世家之端庄举手投足间流泻。
苏氏嫡女苏凝伊,皇后的嫡亲甥女,早已于去岁及笈之时由皇上赐婚与安国公谢华延嫡长子谢睿,将是明年开春时完婚,而今日与其交好的谢氏嫡么女谢雅因是偶感风寒未出席,不然这四大世家嫡女于这晏上一聚,不定有何事闹于御前,毕竟世家官僚间亲疏算计即便是未及笈的少女亦是如火纯青。
“那也不尽然,若无那经纶满腹才华横溢,即便得了一时之名又岂值此等宫宴相款。”安陵诺倒是直言。
苏凝伊问言只微微一笑不作他语。
上首皇帝揣着笑意举杯向玉珩道:“玉珩公子觉着我西绛歌舞如何。”
玉珩轻倚椅背,烛光折射着金辉为这独有的白衣面具镀上光泽,似笑非笑的薄唇微微沾着酒渍,月白色衣袍潇洒闲适,面前玉盘珍馐,琼浆玉酿足以显示这贵宾之贵重。修长手指捏着酒盏,微微举起,算是应了皇帝劝酒之意,随后便是一饮而尽。
玉珩微笑道:“恢弘英武虽不及晟祁,柔美灵巧之姿却远胜苍云,其中既有越戈之豪迈亦有西绛之婉约,仅此一观,览尽四国,当真是玉珩有幸。”
“玉珩公子谬赞,只我西绛素来便是礼之大国,舞姬乐师尚且如此,一众千金贵女更是不言而喻。”萧泽开口说道,笑意间,多几分讨好之意。
“倒是在下有福。”并着得体笑颜喂喂点头,目光经过萧辞时,笑意不禁深了深。
女席这儿闻言,除却早已婚配许人的,一众公主千金皆是跃跃欲试。虽是有着所谓的抓阄以试公平,而其中内幕却是不言而喻,优劣之别也尽只在身份地位高低中。
先是一些个四五品级官僚之亲眷起着抛砖引玉之效,而这玉,自是以洛熏公主为首,瑾馨次之,再有便是苏凝伊。
红衣如火似血,芊足灵巧,身量如燕,鼓上之舞何姿,却是尽展无余。足上小铃伴着舞步零零作响,灵蛇般妖娆,飞燕般轻盈,乌发应着娇颜,红衣衬着雪肌,乐音不绝,舞姿愈绝,待是乐音渐弱时,在座之宾无一不是深深陶醉期间,久久才是反应过来拍手叫好,玉珩亦是附和着,唯有萧辞思绪别开了几分却不显。
洛熏此舞,着实与了前面所演之才学不精,又是给了后来者一云泥之别感觉,倒是无声拔得头筹。
瑾馨虽无心争这一遭却也是不能处于下风太多,款款起身,终究还是世家之女,沉稳自是不必说,才艺什的只不刁难,又有何不能示于众人。只起身走向大殿中央时,未注意身后的苏凝伊微偏头转向身旁侍女,流苏摇曳,头以极小的动作一点,侍女会意。
小炉香案,琴声铮铮,深谷之幽,宫墙之壮,只于玉指间倾泄,相比前洛熏公主鼓上之舞,有的是惹人心静之音,恬静间却又不失符合这一场合王者壮阔巍峨之感,既未夺了风头,也是未丢了颜面。
玉珩手捏酒盏,嘴边依旧缀着笑,于这烛光辉应下更是如沐春风,何现嘲讽。
绕梁之音,世家之范,但只有一便是能得在场无数夸赞,然更何况二者具备。
“一曲琴音,道尽波澜婉约,余音如缕,倒是精艺。”萧泽笑着朗声说道。
“四皇子谬赞。”瑾馨敛着笑,微微一福身,踩着小步回了席位。,恰与苏凝伊擦肩而过。
“馨姐姐琴艺愈发精进了,当真是不负才女之名。”安陵诺笑道。
“再是好也绝是逊于洛熏公主惊世一舞。”说着便拿起酒盏,举着向仅隔两三个席位的洛熏公主示意一敬。洛熏亦是一笑,双双一饮。
“只这伊姐姐明是最善笛的,今儿却是弹琵琶一曲。”安陵诺似是不解开口道。
“玉珩公子更以笛声著称。”瑾馨浅笑道。
“原是如此。”
且说这苏凝伊正是弹这声势浩大的《北风行》,大雪满弓刀之景似是眼前,金柁声声,铁马冰河,锦裘不暖,行军无阻,寒光鲜血,凝伊弹得入景,亦是带宾入景。
“玉盘珍珠几千落,气势之大真真堪比北风行军,”开口的是一身穿华贵宝蓝长袍男子朗声夸道,笑容亦是做足了显于表面,哪怕这苏凝伊与他在外人眼中情意不一般。
“谢大公子此言倒是带有私心了。”一旁的萧辞笑着说趣道。
谢睿也不否认,亦是笑道:“私心尚有却也是实话实说。”
苏凝伊倒是谦逊道:“臣女献丑。”即便是凤眸中也是不见不该显现的傲气,然后便是缓缓席间。
“瑾馨去了何处。”苏凝伊间易瑾馨位上人已不在,便是问向一旁安陵诺,似是无心一瞥瑾馨席上看似无异的酒盏。
“馨姐姐说是有些许头晕,便出去走了走。”安陵诺答道。
苏凝伊只一笑而过。
夜风夹着寒意迎面袭来,树叶枝丫间簌簌作响,几缕青丝从发髻中散下,惹得脸边一痒。
眸若星辰,面如桃花,斯是伊人,温婉独立。
“小姐,这风吹着虽可醒酒却也可头疼,还是快回席上罢。”一边相伴而行的丫鬟玉巧轻声劝道。
瑾馨不答,只未向落羽阁的步子便是回应。
面颊虽有冷风吹拂,却还是隐隐发热,瑾馨心中正是暗暗猜测是何因由,却见夜幕中一白色身影较是突兀出现,且是向自己缓缓逼近。
瑾馨正是推测来者为何,另一边一熟悉男声却是响起:“宫宴烦闷,原也不止烦本皇子一人。”萧辞原是对着瑾馨说道,却见得玉珩愈行愈近的身影,亦是不由一愣,笑中所含不禁改了几分。
瑾馨一愣,待到反应过来那二人为谁时,皆已止于眼前。
“玉珩公子。”一边的萧泽打着招呼道。
玉珩一作揖回礼道:“玉珩拜见四皇子。”向一旁的瑾馨微微一笑,夜幕中亦是温润如玉,倒是让瑾馨稍稍一愣。
“见过四皇子。”瑾馨虽是心中有这波澜,却也是不显。
萧泽一抬手,便示意他们免礼,开口道:“今夜夜风袭人,却望玉珩公子兴致不减才好。”
“兴致知否也只于心,心若有意何愁无趣,四皇子说笑了。”温润之音,引得瑾馨原本红热的双颊更甚几分。
“玉珩公子离席久了,父皇便遣本皇子前来关照一二。”萧泽挂着笑道。
“如此倒是在下思虑未周,劳烦四皇子引路。”玉珩似是歉意一笑,一手负于腰后,身姿欣长。
“玉珩公子请。”说罢便是引着玉珩步向落羽阁。而易瑾馨自是为了避嫌,一福身后,挑了另一路回殿中。
歌舞依旧,酒性正当浓恰时,应酬时,只笑嘱酒。
“馨妹妹这是去哪了,去了这样久。”瑾馨方落坐,苏凝伊便关切问道,只内心却是不好评说罢。
“劳姐姐关心,凉风醒酒便贪凉多吹了些许。”瑾馨浅笑答道,未失应有的姿态。
“那也得顾及身体才好。”依旧是关心言道。
瑾馨只一笑微微点头,便将视线移到别处罢。透过帷幔,便是看到那白衣浅笑之人潇洒之姿,温润笑颜依旧,酒液润着薄唇,好看的手指不住的于面前桌上随着殿中乐音轻轻敲打着,薄如蝉翼的面具增了神秘。瑾馨不由得心中泛起波澜。
“今夜笙歌,琼浆珍馐,只夜色正浓倦意亦深,玉珩怕是有负此番。”玉珩依旧不改笑意,虽是歉意之语,却因这未是正襟危坐之态独独多出几分张狂不敬之意来。
萧逸寒也不恼,只也是笑道:“玉珩公子一路劳顿,倒是朕未是思虑周全,既是如此,朕便派人护送玉珩公子回驿馆。”萧逸寒心中亦是明了玉珩拉拢与西绛甚至自身所有,待客之礼着实要重上几分。
“如此便多谢圣上美意。”玉珩一笑,便是起身毫不拖沓的便是首个退席之人。